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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齐没有想到吕次国的兴致如此之好，而且相比起刚才来说，现在的兴致更好，连自己坐在后头都已经觉得不舒坦，还想要自己一个人夜游黄浦江，这样高的兴致，在此之前可是非常罕有的。不过，难得看见吕次国那张亘古不变的脸庞闪烁出兴奋的神色，所以阿齐心中还是很有几分替吕次国开心的。他的要求根本不难办到，阿齐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吕次国的想法，至于所谓安全问题，凭借着阿齐对吕次国的了解，他并不认为在这个上海有什么情况是吕次国所应付不了的，更加不认为有什么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吕次国的性命。如果那些人连吕次国都可以手到擒来的话，那么纵然再搭上他阿齐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所以阿齐没有多废话，也同之前在公司门口时司机表现的那般，朝着吕次国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去。吕次国坐回到自己的驾驶座里头，在车里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目送着阿齐远去的背影，一直等到他上了电车，电车顺着轨道开远了，连车带人都彻底消失在吕次国的视线之中，确定阿齐不可能在看得见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了，他才又一次打开车门，走下车来，仍然不放心地四周看了一眼，这才终于下定决心，慢慢地步入了画廊之中。

　　其实坐在车上的时候，吕次国也并非真的是闲着没有事情做的。他给自己来了一个快速化妆，将自己平日里一直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可以弄乱，将自己平日里梳向一边的斜刘海往另外一边梳了一下，改变了一下刘海的方向；又把一个平日里随时准备着的金框眼镜戴在脸上，换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外套和鞋子，又刻意在自己的下巴处用画眉笔点上了一颗虽然不算夸张，然而也算得上很是明显的黑痣。易容术同样难不倒全能般的吕次国，虽然这一个项目上他似乎没什么天份，并不够强大，但是用来糊弄一个普通的画廊老板，相信还不至于过不了关。

　　化妆完毕，等着阿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吕次国终于走进了画廊。此刻画廊老板已经在柜台前坐了一整天，早已经精疲力尽了。方才刚刚用过晚饭，现在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前看着一本不知道哪个朝代写的小说，双眼根本连朝着门口望一眼的yuwang都没有，他不敢奢望一整天都没有客人的画廊在这种时候会有从天而降的馅饼。不过上帝似乎总喜欢让有心栽花的人花不成，却让无心插柳的人柳成荫。正当画廊老板打算在这里勉强熬到八点整，然后就关了店下班回家休息的时候，吕次国走了进来。锃亮的白色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响极了，仿佛一个鼓槌在不停地敲打着鼓面一般，让画廊老板的心里头都不由得跟着这个节奏有律动的跳动了起来，并且越跳越快，越跳越猛烈。终于，周老板遏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从那本书中仰起头来，颇有几分迫不及待地看向了吕次国脚步的声音所发出的方向。

　　吕次国的化妆技巧虽然算不上精湛，但是倒也确实不是盖的。画廊老板见过吕次国一面，当年那个凭着强大财力和自信以及良好的口才，硬是从杨不书手中夺走了那幅画的所有权的霸气形象给画廊老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时至今日，他都不曾忘记当天所发生的事情，更加不曾忘记杨不书和吕次国两个人的模样。但是，当他今天晚上再一次看到吕次国的时候，却根本认不得他的模样了，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呈现在画廊老板眼中的吕次国，只是一个带着金框眼镜，头发蓬松，衣服虽不华丽但很整洁，皮鞋特别晃眼的奇怪的文艺青年。看着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倒真的像是一个欣赏艺术的年轻人，而且还不是那种只能看买不起的穷学生，看他这身打扮，家境就算不是富裕，至少也是殷实，名家画作买不起，那些普通的画作总还是能买一幅回家的。画廊老板感觉到商机的潜在性，登时间睡意全无，精神振奋，整个脑袋都变得活络了起来，一双眼睛仿佛一瞬间泛起了亮光，那灼人的目光让吕次国都不由得微微震了一震，停顿了一下。

　　吕次国停顿了只一下，周老板却早已经离开了柜台，迎头走了过来，满脸堆着商人那副惯有的讨好顾客的笑容，热情洋溢地开口道：

　　“贵客光临，鄙人深感荣幸！不知道这位先生看中了哪一幅画？您放心本画廊的画作不论是名家画作还是今人之作，都绝对保证质量，而且价钱一切可以商谈，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您可以随便浏览，看多久选多久都可以，本店会一直为您开放的！”

　　看他这副模样，倒像吕次国跟他已经熟悉得不得了了一般，说话之间殷勤十足，让吕次国心中很是怀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他看穿了身份，认定了自己整个画廊都买得起，才对自己表现得如此客气而热情。其实吕次国不知道的是，对于周老板来说，不需要买下整个画廊，只要肯买下他任何一幅最普通，最便宜的画作，他就已经愿意把那位客人当成衣食父母来看待了，这个画廊先前生意虽然不好，倒也不算太差，但是最近这一个多月以来，画廊里却越来越冷清，让周老板一度很是怀疑是不是当日得罪了杨不书，招致他的暗中报复。只是后来仔细一查才排除了这个嫌疑，却又找不到走背运的原因所在，现在的画廊已经摇摇欲坠，很有几分日落西山的颓废感了。就连周老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撑多久。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有生意上门，这对于周老板来说简直是救命的良机，他自然必须用尽一切本事拉住这个年轻人，让他能够救自己一命了。

　　吕次国倒没有想到周老板面对打扮成一个普通青年的自己竟然会如此的客气，要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如果说周老板是因为认出了他的身份才对他如此热情，却又不像，因为周老板根本就没有称呼他为“吕老板”，而是称呼他为“贵客”，这就说明他确实没有看出他是谁。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说明周老板生意确实不大好，因此逮着个有可能买画的人都不得不献殷勤了。

　　吕次国此刻倒也还没有想太多问题，只是看见周老板的反应有些过度热情罢了。所以他摆出了十足的学生模样，颇为紧张和羞涩地往后小小退了一步，又下意识地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框眼镜，这才透过那两片在灯光下有些反射的镜片看向了周老板所在的方向，有几分犹豫地问道：

　　“你们的画廊……卖的画真的不贵吗？”

　　吕次国在开口的时候，有意地提高了一下自己的音调，用上了一点儿假音混杂在真音之中，改变了一点儿自己的音色，以尽可能避免被周老板发现端倪。周老板虽然依旧觉得这个声音仿佛似曾相识，不过他却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了，也或者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只是有些人的声音音色比较相近罢了。不过现在相比起音色，更让周老板关心的自然是他所说的话语的内容。听他的口吻就知道，他确实有买画的打算，但是经济所限，他又买不起太贵的画作，因此他心中仍然犹豫不决，不知道到底是买还是不买。

　　周老板连忙将吕次国带到了那排今人画作的面前，指着那些被强烈灯光所照射着的画作，情绪饱满地极力推销道：

　　“这些话虽然都不是古代名家或者当代名人所作，画画的人只是一些无名之辈，但是这些人的画作都非常了不起，这位先生应该是学过美术的吧？您自己一看就知道了，是不是？这些画作绝对物超所值，说不定将来这些画的作者成为了大家，那么您现在买回去的画就成了大家之作，价格一定会立刻翻上个两三番，到那个时候，您可就发了大财了！先生，对于这些画，鄙人开的价码都不高，如果您真的有诚意买画的话，价钱我们还可以再商量，总之一定争取让您满意就是了！您不妨好好看一看，没有关系的，买卖不成仁义在，您要是觉得这些画都不够水平的话，您就尽管抬脚离开好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