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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与此同时,杨不书却也对自己之前对吕次国的误解,而感到颇有几分过意不去。其实杨不书不知道的是,吕次国在设计这个计划的时候,便已经将杨不书对自己的误解也一同设计了进去,在吕次国的计划之中,杨不书误解自己才是正确的,如果杨不书一开始便能够看破自己所思,那么杨老爷就更加能够看透自己所想了,那吕次国这一切的计划,就付之一炬,毫无价值和意义所在了。这自然不是吕次国所希望的结果,因而杨不书对吕次国的误解,也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了。事实上如果没有杨不书的误解,并因之而冲动开口的话,吕次国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直接从杨老爷的口中引出自己所希望听到的话语来。现在在吕次国的努力之下,他所能做的似乎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有看杨老爷能不能转得过这个弯儿来,看上天的造化了。
想要杨老爷一时半会儿,凭着吕次国这么一番话,就全盘接受吕次国的说法,而彻底推翻自己坚持了几十年的观点,那是痴人说梦。但是要是说杨老爷听了吕次国这番话以后无动于衷,对于他的想法没有分毫的动摇,那也不大可能。可以这么说,杨老爷原先固守的想法根基已经被动摇了,假以时日,或许杨老爷能够彻底想通吧。
时间在时钟不紧不慢的滴答声中一点一滴的过去,杨老爷这么一沉思,就过了快半个小时。整一段时间里,围绕着杨老爷坐着的众人竟然能够沉得住气,愣是从头到尾不曾发出过一丝一毫的响声,当真难得,也可以看得出众人对杨老爷与此事的新想法有多么关注了。
杨老爷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思考。他缓缓地抬起了双眼的眼皮,两只眼睛如苍鹰一般看向了吕次国的方向,足足盯着他又看了快五分钟的时间。这五分钟的时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吕次国也不例外;如若换了一个人,或许这五分钟他早已经撑不下去了,即使不会当场发疯,也有可能被看得浑身不舒坦,如坐针毡,甚至坐立不安。但吕次国完好而强大的心理素质在此刻也得到了彻底的发挥,这五分钟的时间里,吕次国除了脸上的笑容逐渐地变得有些勉强以外,整个人竟然再无其他变化,依旧保持着相当的冷静和镇定,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自己端正的坐姿,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面容平静,双眼深入潭水,一望无底,让杨老爷完全看不透吕次国此刻所思所想。
虽然这样的结果是杨老爷早就有所预料的了,但是当他真的看不透吕次国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暗中叹息了一声,或许,自己真的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这个舞台,也是时候让给年轻人,让给下一代了,自己或许真的该放手了。
杨老爷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叹息声中,满含着欣赏和落寞之情,两种看似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叹息声听起来尤为让人纠结。叹息过后,杨老爷在沉默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再度开口,声音比起之前,显得更加低沉了一些,似乎一瞬间,岁月已逝,杨老爷便又苍老了几岁一般,不复从前的稳重,反而显得多了几分消沉,只是消沉之余,却又有几分释然和轻松的感受:
“吕先生所说或者有些道理,老夫以前确乎有些太过武断了。也罢,不书,我只要你能保证继承我杨家的家业,传承我医药世家悬壶济世的行业和精神,其余的,你如果一定想要,我也不再多管了。反正我也老了,你也长大了,管不动你了。但是,我要你记住一点,你的职业是医生和药商,这辈子你的职业都不能有丝毫改变,我绝对不允许医药世家百年的基业,毁在你的手里。你是杨家唯一的继承人,倘若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我便是百年之后,也无颜去见杨家的列祖列宗。你能保证吗?”
杨不书心里头清楚,自己的父亲性子极其倔强,如果换做从前,他还年轻的时候,或许吕次国这番话根本就不可能打动他,不可能改变他一丝一毫的想法和态度。现在杨老爷愿意做出这样的让步,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如果自己得寸进尺,犹自不满意的话,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最终一切都落空了的。他立即毫不犹豫地开口了:
“爸爸,我保证,我不会让美术影响到我行医用药的,我一定会把杨家的事业传承下去,不会让它在我的手中断绝的。”
杨老爷听见他的保证,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现场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默。
吕次国对着杨不书几番暗示,在他想来,现在就是提出免去杨昊天剩下的二十鞭子的最佳时机,而且同样的话,到底还是有杨不书踢出来要好一些,毕竟这事关他们杨家的家事,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的话,到底还是有几分干涉他人家务事的嫌疑的。可是杨不书似乎是看不大懂吕次国的暗示,又或者是不大愿意按照吕次国所暗示的方法进行,总之,他一直都对吕次国的暗示毫无反应。吕次国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送佛送到西了。就在大厅里又沉默了好几分钟之后,吕次国再一次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种很有几分诡异的气氛:
“杨老先生,如此说来,吕某所说,您是赞成的了?既然如此,晚生尚有一个不情之请,斗胆想对杨老爷直言相告。”
杨老爷看了吕次国一眼,又是一个点头,却仍然一声不吭,摆明了此刻不愿多开口。
对于此刻杨老爷的表现,吕次国却也并不介意。得不到杨老爷多大的回应,吕次国就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多谢杨老先生对吕某的肯定。只是依晚生想来,既然杨老先生已经不再反对杨先生涉足书画界了,却不知如此一来的话,杨老先生是否能免了对杨先生的惩处?晚生略有耳闻,似乎杨老先生治家严谨,动了家法,还记下了一半,却不知吕某能否有此薄面,能让杨老先生破例收回成命,免了剩下的那一半?”
吕次国这番话着实费了一番脑筋,把这件事情说得半含半露,半清楚半模糊,半正确半错误。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杨不书先生惹出来的祸杨昊天先生代主受过,不管是哪位先生,终究都是一个“杨先生”。吕次国这样说话,也只是为了将自己干涉他人家事的嫌疑降至最低,免得让杨老爷看出自己的真实意图,或者以为自己专好打听别人的私事,甚至以为自己在他的身边安插了眼线,那自己可就有冤无处诉了。
杨老爷不曾想吕次国还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请求,听见他这么一说,杨老爷立马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坐着的杨不书和站在一旁的杨昊天。看了他们几眼,又一次转过头来看向吕次国的杨老爷,似乎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凌厉耳鸣亮了起来。看见杨老爷延伸的突然变化,一直密切关注着杨老爷的一举一动的吕次国心中陡然一震。他知道,杨老爷一定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也许,他已经猜测到自己今天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所在了。
看着杨老爷的眼神之中还透着几许迟疑,似乎有些想说什么,却又犹豫着没有开口,但是看着他的眼睛不断地在杨昊天的身上打着转,偶尔瞥向自己一眼,再看一眼杨不书,那眼神之中越来越明显的明亮透彻,显然他已经越来越笃定自己的想法了。吕次国心思电转,面对这一突然变故,他抢先出手了:
“看来杨老先生已经猜到些什么了。晚生知道这些事情早晚瞒不过杨老先生的,只是不曾想这么快就让杨老先生看出了端倪。”
杨老爷饶有意味地又把自己的视线重新投向了吕次国,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只淡淡地问了他一句:
“莫非吕先生猜到了我猜到什么了?吕先生当真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不愿严明么?”
吕次国知道,杨老爷是在套自己的话。他想让自己主动把该交代的事实真相和盘托出,如果两相映证之下,发现他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自然最好了,及时发现他的想法进入了某一个误区,出现了偏差,那也不担心,毕竟杨老爷已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可是,吕次国主动开口,他的目的其实和杨老爷异曲同工,他也同样想要从杨老爷的口中掏出自己想得到的信息,想知道杨老爷究竟看出来了没有。所以,吕次国也只淡淡一笑,平静而又满含深意的说道:
“晚生绝非不愿严明,只是不需言明,凭杨老先生的智慧,自会知晓的。杨老先生现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