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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得不错，方才我的感受，确实是之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志义和你，曾经是我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虽然你是我唯一亲手教导的学生，但是他却是我除了你之外最为看好的特工苗子。当初，虽然我自己只教你一个人，但是你和志义都不知道的是，我暗地里也非常关心志义的学习情况。你应该知道，每一个人在特训营里头都会有专门负责在你们进行实战训练和接受考验性的任务的时候，给你们提供有必要的帮助的带队老师。你自然是我亲自带的，但是带领志义的老师，也是特训营所有教员之中本领数一数二的，即使是我，对于他每一次的大小测试考核成绩，也都了然于胸。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们二人一毕业，我就利用自己是特训营校长的职权之便，优先把你们二人选到了我的手下做事。后来，你们二人都脱离了我们公开的国民党机关机构，你被我安排进入上海滩商界之中，负责帮我暗中注意上海这个地方的纷云诡谲；而诸葛志义，却被我安排着进入了共产党的队伍之中，成为了我插在共党内部的一根钉子。”

　　一听到胡德廷亲口说出了诸葛志义潜伏在共产党里的事情，吕次国一时情急之下，就想坐起来。只是他一激动，用力过猛，牵动了心口处的伤势，不但是没能真正坐直起身子来，反而重新跌回了chuang上，遏制不住地大声咳嗽了起来。眉头高高皱起，吕次国却竟然已经顾不上用手掌去拍打自己的胸口，帮忙平息自己的咳嗽声，而是用右手紧紧地捂住了伤口包扎好了的地方，任谁一眼都能看得出来，吕次国这一用力，对自己的身体损害不小，伤口会不会被崩裂暂且不知，但是牵动了伤势，让她感受到远远未曾愈合的伤口被扯动时传来的痛苦却是毋庸置疑的了。

　　胡德廷看见吕次国激动之下竟然把自己给连累成了这副样子，连忙伸出手去帮他按摩胸口，总算是让吕次国缓过气儿来。渐渐止住了自己的咳嗽的吕次国，顾不上等着听胡德廷对自己的数落，只是双眼直瞪着胡德廷，惊声问道：

　　“老师，您说什么？您真的把志义送到了共产党的队伍之中？”

　　胡德廷一愣，这才想起之前自己还不曾告诉过吕次国有关诸葛志义潜入共产党的事情，吕次国反应如此之大，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也是正常之举，就像在此之前诸葛志义根本就不知道吕次国原来潜入了上海商界之中，成了一名上海滩老大一样，胡德廷自然也不可能告诉吕次国有关诸葛志义成为潜入共党的卧底的事情的。不单单是因为胡德廷没有办法对任何人百分之百的信任，更是为了彼此的安危着想。任何党派，在任何情况下进行的任何秘密工作，当然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了，这是常识，也是真理。

　　胡德廷轻轻地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将自己的视线搬离了窗外，重新看向吕次国，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回答道：

　　“是啊，这当然是真的了，到了这种时候，我还有必要那这样的事情来欺骗你？只是，你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吕次国躺在chuang上，听到胡德廷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的双眼视线却在不知不觉之间转移了方向，不再紧紧地盯着胡德廷看了，而是转而看向了天花板，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此看来，发生在志义身上的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诸葛志义假戏真做，或者他原本就是共产党队伍里的一分子，现在便利用自己是党国派来潜伏在共党之中的卧底的特殊身份，骗取我们的信任，来帮助他们完成他们想要完成的任务，即运送西药出城；第二，诸葛志义是被共党陷害的，他们发现了诸葛志义的真实身份，有心要杀了诸葛志义，又觉得就这样杀了他太过浪费，干脆就把他当成了活靶子，让他去吸引我们的注意，而他们才可以完成他们的计划。老师，您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胡德廷被吕次国这么一番分析给吸引了，瞬间忘记了原先自己说的这些话，完全只是为了回答吕次国莫名其妙之下提出的那个无关紧要的脸色问题，二人立即又是话锋一转，转到了这一次这个事件上面来了。胡德廷仔细一想，觉得吕次国这么说确实不错，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基本上也就是这两种情况有可能出现了。想到吕次国方才那么激动，竟然是这样的原因，而不仅仅只是因为惊讶于诸葛志义是潜伏在共党内部的卧底那么简单，胡德廷心中不由得又是暗叹了一声，自己到底还是不够了解吕次国，有的时候，自己实在是太过低估他的能力了。

　　胡德廷思索了一会儿，却又进一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依我看来，第一种可能性较强，而第二种虽然乍一听上去很有道理，仔细一推敲，却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存在，看上去，似乎可能性不大。”

　　吕次国“哦”了一声，一脸困惑不解和虚心求教的神情，开口问道：

　　“老师，此话怎讲？学生愚昧，可否点拨一二？”

　　胡德廷也不矫情，也不多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开口阐述着自己的观点，道：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在我看来，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那么共产党想要栽赃陷害诸葛志义，让他冤死在我们手中，他们就可以直接让诸葛志义做这样的事情，让他直接开着那辆货车去黄浦江畔，根本没有必要还要再派另外一个人冒险开着货车前往，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诸葛志义的注意力了。这样做是费力不讨好，如果他们派出去的人不小心落入敌手，而且那个人又受不了酷刑招了出来，那他们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我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为了栽赃诸葛志义而冒如此风险，并不值当。”

　　吕次国仿佛对于胡德廷所说很是不解，他忍不住反问了一句，道：

　　“可是，当时的情况是志义一个人在那辆货车旁边，并没有第二人。或许，共党根本就只是把诸葛志义当成了活靶子，让他去完成所谓组织交予的任务，帮忙运送西药出城，好让他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甚至栽赃陷害志义呢？老师您又为什么一定认为，那辆货车会是别人开的？”

　　胡德廷的脸色却突然间严肃了起来。他冷眼看向了一脸困惑的吕次国，让吕次国甫一见到胡德廷的眼神，就忍不住从心里冒起一丝寒意，自己的目光也不自觉地移了开来，重新看向了雪白的天花板。胡德廷的声音也不复先前的淡然温和，又一次变得冷冰冰的，冷声说道：

　　“难道，你平日里的分析能力现在都没了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中枪的部位是在左胸，好像不是在脑子上吧？！”

　　吕次国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一个哆嗦。他自然明白胡德廷这样说话的意思是什么，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语。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吕次国发现胡德廷竟然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悄悄转移视线，看向胡德廷，却发现他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的脸庞，脸色越来越难看，大有忍耐不住想要发作的迹象。吕次国心中一惊，才反应过来，胡德廷这幅模样，看来是想要听一听自己的分析。更准确地说，他是希望自己不会再一味的偏袒诸葛志义，为了他，竟然连客观分析这样的特工基本素质都做不到了。自己方才为诸葛志义的开脱之词原本只是半真半假，其中或许有几分自己的真实情感，但更多的是在打心理战，纯粹只是想要让胡德廷心生逆反心理。智子疑邻的人心弱点，还有另外一种利用的方法，就是用这种类似于激将法的方法来激发这个心理弱点。吕次国越是偏袒诸葛志义，胡德廷越是不满，就会越是从中找出各式各样的疑点来证明诸葛志义的不轨行为。不要说吕次国是有意陷害诸葛志义的，就算是吕次国并没有多做什么，但是如果胡德廷有心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诸葛志义既不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人，他就必然会有各种小失误，能被胡德廷抓住各种小辫子。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是这个道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