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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次国看着孔思雅的时候,原本是想等着她先开口的,可是孔思雅那有些发愣的反应,似乎在告诉吕次国这个时候她已经说累了,找不到什么新的话题来开口了。于是吕次国也暂时不开口,而是起身帮孔思雅倒了一杯水,顺带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再一次坐了下来,狠狠地喝了一口水,一口气吞进了喉咙里,这才终于发出了声音,道:
“资料我都已经看了,搜集的很详细,谢谢。”
“不用。”孔思雅已经从刚才那一瞬间的错觉之中反应了过来,恢复了正常状态。听见吕次国这句没有营养的话,她明白这一次自己上线所交代的任务,自己算得上是圆满完成了,心中没有什么喜悦,但是仍然松了口气,放心了不少。
吕次国也没有想着要孔思雅说出什么别的话来,他皱起了眉头,开始进入正题:
“这一次让你来,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说吧。”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孔思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作为一名营业部的部门经理,事实上她需要打交道的时间一点儿也不少,各型各色的人物她都有可能需要应付。但是只有吕次国一人才能有幸见识到孔思雅的双面脸孔,而且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对待各型各款的客户,孔思雅热情大方,招待周到,口才极佳,同她打交道的人,不管最后生意做不做得成,总会承认她的的确确是一个优秀的营业部经理;但是当孔思雅和吕次国进行私密的谈话的时候,孔思雅立刻仿佛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一样,说话几乎从来没有超过三个字,而且不但少言寡语,面部表情也极其单调而僵硬,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座只会开口几个字几个字说话的雕塑一般。一开始的时候吕次国极不习惯,以为孔思雅是对自己保持戒备,还很是不理解为什么孔思雅竟然会对自己的同志有如此深的戒心。不过后来二人熟络了之后,吕次国便渐渐理解了,这才是孔思雅的本来面目,至于她那热情开朗外向大方的一面,纯粹是为了工作所需而不得不进行的逢场作戏罢了,她从来就不曾有过那般火热的心情。
像方才那般滔滔不绝地汇报着自己储存大脑中的信息,那是任务,不得已而为之,却又另当别论了。但是现在的孔思雅再没有必要口若悬河,自然又恢复了惜字如金的本来面目。
吕次国没有犹疑,开始按照自己的设想说道了起来:
“组织上要求的任务限期三个月,现在第一个月已经过去,好在不算浪费时间,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接下来我需要你设法盯紧了我家里的佣人何嫂,你在我家里是见过她的,长什么样子应当没有忘记吧?”
“没有。”孔思雅的脑袋微微下垂,双眼的视线早已经垂了下来,仿佛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自己的衣角,那两个字倒更像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飘过来,飘进吕次国的耳朵里头的。
“没有就好。”吕次国习惯了孔思雅双眼没有目的地看着一些没有价值的方向,丝毫不以为然,继续往下说道:
“何嫂是胡德廷安插在我身旁的眼线,现在我不能动她,她对我还有用处,至少可以迷惑胡德廷,降低他的警惕性。你只需要弄清楚她每天的行程便可,不需要做其他任何事情,哪怕你发现她在杀人都不要搭理。有关她的行程,我希望每个星期能听到一次汇总报告,如果能从中总结出一些规律就更好了。与此同时,请你继续留意药商们的动向,重点放在杨家河罗老板的身上,尽可能快地弄清楚杨和医院进购一次西药的整个流程,包括其花费的时间,通过的程序,还有进购的数量,这三点是关键。这个任务务必在一个月以内完成。”
“明白。”孔思雅的脑袋终于仰了起来,双眼再一次看向了吕次国:
“还有么?”
“暂时没有了。如果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你帮忙,我会告诉你的。”吕次国平静地说完这最后一句有价值的话,随后开始提高了音量,摆出了一副十足的董事长的架势来,喊道:
“这些清单在账目上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我想拜托孔思雅小姐,下一次在把这些清单交给我之前,能不能劳烦你先整理好了再给我?你知道你已经浪费了我多长的时间了吗?”
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孔思雅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阿齐听的。他们都很肯定阿齐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内容,但是孔思雅在吕次国的办公室里耽误的时间太长了,比起往常而言多了不止一倍,现在窗外的天色都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们甚至能猜得出来,一走出这间办公室,迎接他们的除了阿齐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因为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吕次国这么一吼,不过是在给阿齐一个合理的解释罢了。
孔思雅心思电转,立即站起身来,将放在吕次国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搬到一旁,随后摆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回答道:
“对不起,吕先生,这一次太过匆忙,来不及整理,下一次我一定会注意的,请您原谅。”
吕次国的声音可以提高,因为他表现的是一种动了气的状态,一个人动了气,说话的声音大上几分也能够理解,尽管吕次国似乎并非那么沉不住气的人;可是孔思雅就不行了,她如果也提高了音量,反而显得很做作,只怕阿齐原本相信了吕次国“无意”中的解释,但是因为孔思雅的过分配合,却又开始怀疑了,那就弄巧成拙了。
所以,孔思雅说这样一番话,完全只是担心万一把阿齐吸引了过来,能够让他看到——准确地说应该是听到——一出完整的戏,仅此而已。孔思雅说完,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吕次国,暗示他是时候让自己离开了。吕次国看了一眼窗外,天边早已经看不见太阳,晚霞也渐渐消退,现在只剩下一点点淡淡的余晖,早已经黯淡得不成模样,仿佛一抹耀眼的鲜血般的色彩却被兑上了一大桶清水,稀释得只剩下百分之一的亮度一般。
吕次国知道,现在一定很晚了,自己和孔思雅在办公室里耗费的时间当真不少。他微微点了点头,一句话都不再多说。于是孔思雅对着他道了声“再见”,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孔思雅走出门口,又朝前走了几步,一个拐弯,就看见阿齐正一脸严肃地站在拐角口。他浑身上下站得非常笔直,说其是在站军姿亦不为过,因为他的姿势确实是标准的军人姿势,看他这个样子,真不晓得是不是从一开始孔思雅进入吕次国的办公室起,他就一直这样站在这,当一座雕像似的守护者。
孔思雅心中暗叹,吕次国在这件事情上当真不严谨,把自己的贴身跟班都当成军人来训练了,这样做实在太容易在那些商人们的面前暴露他自己的身份了。可是孔思雅没有猜透吕次国的真正用意,他是在有意的培训阿齐的军人素质。说得明白一些,他已经在暗中帮助阿齐选择他未来要走的路了。
看见孔思雅抱着带进去的一叠资料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阿齐立刻迎了上去,拦住了孔思雅的去路。孔思雅装作急着要下班的模样,低着头匆匆而过,突然间身前闪现出了一个身影,差点儿让孔思雅一头撞进阿齐的胸怀之中。她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定了心神,抬头一看,高大的阿齐也正看着她,脸上堆满了尴尬和歉意。孔思雅心中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她已经隐约猜出了阿齐拦住自己的用意何在,心中对吕次国的急中生智,临时安排佩服不已。但是,孔思雅仍然在自己的脸上流露出轻微的不耐烦的神色,却又仿佛强自忍耐住了一般,最终还是挤出了一丝微笑,平静地问道:
“有什么事情吗,齐先生?”
在公司里,阿齐的实际地位是要远远高于孔思雅的,所以孔思雅对待阿齐的时候还是需要用尊敬的口气说话。
阿齐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有些担忧和疑惑地看了一眼吕次国的办公室所在的方向,随后又犹豫了一阵子,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想着该怎么开口,还是在思考该不该开这个口。不过最终孔思雅的耳畔还是传来了一句话:
“刚才我听见先生的声音了。他……他还好吧?”
孔思雅心道:果然还是见效了,阿齐没有因为好奇而违反纪律,所以他不清楚吕次国和孔思雅最后演的那一场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但是吕次国刻意提高了音量,阿齐自然听见了吕次国的声音。一般情况下,吕次国是不会有如此不冷静地大吼大叫的情况出现的,所以一听见吕次国的声音竟然可以传递得这么远,一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阿齐心中立马便是咯噔了一声,第一反应就觉得吕次国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遭到什么袭击了。阿齐拔腿就想往吕次国的办公室冲过去。可是那里头除了吕次国先前突然间吼出的那一句声音以外,却并没有再有其他的动静,因而阿齐朝前跑了几步之后,便又犹疑着停了下来,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进去打搅吕次国和孔思雅二人之间的正事儿了。又等了一会儿,吕次国房间里已经像先前那般,听不见任何声音了,阿齐更加迟疑着不敢再往前走,左右想了一想,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惴惴不安地退回到原来的地方,也就是拐角处站定,只是他的心里头却再也不复之前的淡然和平静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