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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当年就已经定下了的婚约,吕父自然也是清楚的,不由得一阵语塞。良久,他的脸色垮了下来,从满腔悲愤,变成了满脸的苦涩和无奈。他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好像被一股气堵在了胸口一般,苍白的脸色总也恢复不过来。良久,他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突兀地惨笑了一声,微微地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老爷当年说过,他说他绝对不会把小姐往火坑里推的,让我不要再做梦了。我以为,老爷虽然不会把小姐许配给我,但他想必也不会让小姐嫁给那个外头人人不屑一顾的白家大少爷。谁又能想得到,最终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小姐二十年前去世,那白家大少呢?老爷呢?他们现在又如何了?老爷知道了小姐的死讯,他有没有为小姐报仇?那个混蛋的败家子,现在还活在这个世上吗?”
没想到,面对吕父的问题,方才一直侃侃而谈的三太太这一回却有些答不上来了。愣了好一会儿,三太太才露出了一丝有些尴尬的笑容,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我也不清楚。小姐二十年前去世之后,我作为小姐的陪嫁丫头,我就立即提出离开白家的要求。因为并不被那败家子看中,所以我提出离开白家的要求得到了批准,老爷也不再需要我,竟恢复了我的自由身,让我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我不愿意留在那座伤心的城镇里,便坐着船一路来到了上海谋生。在这儿,我遇到了杨老爷,嫁给了他,成为他的三太太,后来又跟着他一起去了美国,直到两个月前才回来。老爷和白家的事情,自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再与我无关,他们如今如何,我也一无所知了。如果你有机会的话,不妨自己去找找他们吧。”
对于杨家一直都在美国呆着,前两个月才刚刚返回上海的事情,吕父自然是有所耳闻的,毕竟这在上海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更何况吕次国还和杨家关系匪浅呢?所以,吕父知道三太太没有撒谎,也没有搪塞,她既然有几十年的时间都居住在美国,那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身在中国的那个白家大少和老爷的情况如何了。自己只不过离开了那个城镇,和三太太一样,颠沛流离,远走他乡,根本还没有离开国门,就已经不知道小姐一家和白家的事情了,更何况是三太太呢?所以,吕父根本没有丝毫怀疑,立即就接受了她颇为尴尬的解释。
既然没有对方的消息,那么下一步不论吕父打算如何进行,现在也都已经成了空谈。吕父一时之间很有一种有气无处撒,有苦无处诉的感受,只觉得种种激烈的情绪都憋在心中,让他的胸膛都似乎有些要爆炸了。过了好一会儿,吕父的胸膛剧烈起伏的程度才慢慢地减弱了下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有关于小姐的事情,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再听到一些有关于小姐的不幸的事情的话,自己会不会因为彻底承受不住而发疯。更何况,他今天前来找三太太,其实并不是为了知道小姐的相关事情,因为他来此见到三太太之前,根本还不知道三太太就算是他的老相识,小姐的贴身丫头泉儿,他更多的是为了那方手帕,而那方手帕背后的故事,和他曾经最爱的女人,那位已经去世了二十年的小姐无关。
吕父终于彻底缓过劲儿来。正如吕次国所说,小姐不幸香消玉殒,那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小姐红颜薄命,吕父自然心中悲痛,但也不能一直都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和痛苦之中。生活总是要超前看的,而且吕父对小姐的感情虽然一直深藏心底,可对于如今的吕父来说,小姐毕竟不是他心中的唯一,甚至于,并不占据他心中的主要地位。他如今的发妻,吕次国的母亲还在家中等着他,吕母对此一无所知,对他从始至终都不离不弃。纵然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吕父也不能就这样颓然倒下。吕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纠结痛苦于小姐不幸去世的事情,而是话锋一转,终于进入正题,从怀中慢慢地掏出了那方原本已经送给了吕次国,这一次为了这件事情,又特地向吕次国重新借回来的那方绣着翠竹的手帕,伸出手去,将手帕展开,垂着展露在三太太的面前,开口询道:
“你是不是曾经送过一方绣着梅花的手帕,给杨家少爷的贴身书童杨昊天先生?”
三太太不由得愣了一下,很显然,他没有想到过,自己送一块手帕给杨昊天这样的小事情,竟然会让吕父知道,还特地过来询问。看见吕父的手中吊着一块儿手帕,三太太在心中疑惑的情况下,下意识地将那方手帕接了过来。当这方手帕落在三太太的手中的时候,她心中登时间一惊。因为她的手指触摸到这方手帕所产生的触感竟然是那般熟悉,似乎这方手帕并不是属于吕父的,更加不是自己第一次接触到的,而是一方自己握在手中多次,早就已经熟识了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种绝不寻常的感觉立时引起了三太太的注意。原本她接过这方手帕,只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而吕父显然有心让她将这方手帕接到手,因而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而现在,三太太有了这样奇异的感受之后,她立即将这方手帕攥在手中,抬起手来,凑到面前,开始仔细地辨认起这方自己明明很陌生却显得很熟悉的手帕来。很快的,她好像就从中找到了一丝端倪。因为这方手帕上方一角处所绣着的翠竹图案,虽然三太太先前并没有见到过,但作为大户人家的贴身丫头出身的三太太,对于女红却绝对不陌生。凭着她的女红功底,她很快就发现了,这方手帕上面绣着的翠竹,所使用的绣法和绣工,都与自己曾经拥有的那方梅花手帕极其相似,基本上就是一模一样。再联想到吕父刚刚才提及了那方梅花图案的手帕,三太太似乎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了。
三太太虽然隐隐约约地猜出来了,这方翠竹图案的手帕自然是和自己后来随手送给杨昊天的那方梅花图案的手帕是同根同源的。不但用的是同一块布料上剪裁下来的材料,而且绣那花样的人十有八九也是同一个。换句话说,就是这两块手帕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中,而且很有可能是搁在一块儿完成的。可是,三太太对于自己手中那块梅花图案的手帕从何而来可是一清二楚,如今,同根同源的另外一方手帕竟然掌握在吕父的手中,这说明了什么?三太太自然不可能毫无猜测的。
她并没有当场就惊讶地喊出声来,或者直截了当地开始把自己的猜测通通开诚布公,急不可耐冒冒失失地开始质问吕父。她沉吟了一下,并没有在外表神情上暴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是依旧带着往常平平淡淡的口吻开口问道:
“这方手帕,你是从何处得到的?这毕竟是女人的东西,似乎并不应当是你私人所拥有的吧。”
吕父对于三太太这毫不掩饰的试探的口吻没有丝毫的见怪或者是排斥的感觉,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口回答道:
“这方手帕是我的妻子送给我的,这是属于我们二人的定情信物。如今这方手帕,我已经转赠给我的儿子次国了。”
三太太的脸上立刻就显现出了一丝恍然的神色。自然是只有女人才会送出这种绣花手帕之类的东西,而将这样的东西作为定情信物,也很正常。非常明显的,这方手帕肯定是吕父的妻子,也就是吕次国的母亲亲手绣出来的手帕,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在吕次国崛起之前,他们都只是贫苦人家,能够送对方一块亲手绣的手帕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而且这方手帕无论是布料还是所使用的丝线都是商品,这样的一方手帕估计已经算得上是贵重之物了,作为定情信物,一点儿也不回失了分量。不过,这么说来,既然这方翠竹手帕是吕父和吕母二人之间的定情信物,那么曾经由她所掌握的另外一方绣着梅花图案的手帕,十有八九也一样属于他们二人的定情信物,只是后来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被他们遗失了而已。如今从杨昊天的手中再度看到,吕父才会萌生出不顾一切来到杨家找她这位杨家三太太的想法。只不过更加令他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他吕父和杨家三太太竟然还是一对老熟人。把这其中的各种关联都串联了起来,想通了一切之后,三太太的脸上也呈现出一丝奇异的色彩。她想起了这方手帕根本就是自己捡到的东西,因为织绣工艺出众,布料针线等也很上乘,所以三太太一直带在身边,倍加珍惜,竟然一次都舍不得使用过。三太太之所以会将这方自己曾经如此喜欢的手帕随手送给了杨昊天,那是因为当初她得到这方手帕的时候,其实就是从杨昊天的身上找到的。一想到这方手帕的真正来源,三太太陡然间想到了一件似乎绝无可能的事情。杨昊天和吕父之间,又会有怎样不为人知的关系?为何属于吕父吕母二人的定情信物,竟然会被塞在当年尚是婴儿的杨昊天的襁褓之中……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