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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餐馆老板虽然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是他一个小生意人,对于客人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自然看得出来,阿齐是真的很紧张很急迫。所以他果真不敢有丝毫地怠慢,帮着将那十张没馅儿的饼加热了一下,全部用油纸包裹好,放进了阿齐地给他们的一个放置干粮的食盒里,随后将食盒一把捧了出来,双手递到阿齐的面前。阿齐伸手接过,一边检查数目,一边问道:
“这些合起来多少钱儿?”
“这是没馅儿的烧饼,一张一个铜板,十张就是十个铜板。”
“忒贵。得,等着。”阿齐随手将食盒放在了一边的柜台上,随即伸手在身上掏钱,好不容易才翻找出是个铜钱来。阿齐又有几分不放心地再数了一回,确定数目没有错误,才将十个铜板都攥在手心里,一把反扣在老板的手掌之中,随后拿上食盒,连道声再见都有些来不及的样子,匆匆转身出门,上车离去了。等到餐馆老板把那十个铜板放进抽屉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阿齐先前来的时候开着的那辆车已经离开餐馆门口了。
整一个过程,诸葛志义都亲眼目睹亲身经历。阿齐身上的疑点太多,多得容不得诸葛志义不怀疑。除了先前一进门就已经摆在眼前的那些可疑之处以外,还有一点让诸葛志义尤为怀疑的,就是阿齐身上的着装和他的举止神态及语言表达。这两者之间简直是格格不入,自相矛盾,让人怎么看都不舒坦。阿齐的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非常正经的白色衬衫,这件衬衫显然应该还有一件外套,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竟然没有穿在身上;他的脸上带着一个很夸张的墨镜,像是为了什么事情专门定做的一般,因为那个墨镜不但在现在的市面上基本不可能买得到,而且阿齐带着似乎也并不是多么舒服,尽管绝大多数时间里阿齐都是背对着诸葛志义的,但是他频频去扶墨镜的动作还是不可能瞒得过诸葛志义;他的脚上穿着锃亮的皮鞋,下身穿着的裤子是黑色的西装裤,但是不论是皮鞋还是西装裤,一看就知道都是质量不过关的便宜货,就是表面上看上去很好看,尤其是皮鞋,似乎是刚刚上了油一般乌黑锃亮,但是他这一身衣裳再加上那个墨镜,怎么看怎么不协调。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他说话的口气,带着一股浓浓的东北口音,一听就知道不是上海本地人。虽然阿齐似乎是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身份,连东北人说话的口气都有所遮掩,比如说东北人喜欢说“俺”,但是他从头到尾都说的是“我”,可是即便如此,他那个口音是改不了的,诸葛志义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阿齐蒙过去。还有他买十张烧饼,要买没馅儿的,因为便宜;十个铜板还忍不住抱怨了一声“忒贵”,再加上他翻找了半天才凑齐十个铜板,等等等等,他的一切神情举动实在跟他这一身便宜的西装太过不搭,让诸葛志义不可能不怀疑他的身份,怀疑他身上穿着这一身西装,脸上带着这样一副墨镜,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最近一段时间,共产党的动静越来越频繁,诸葛志义虽然不清楚他们行动的具体时间和具体地点,但是他知道,这几天共产党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偏偏在这个时候,让诸葛志义见到了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是欲盖弥彰的疑点的阿齐,他如果不会有所联想,他也就对不起吕次国费尽心机给他设下的这个套儿。
阿齐表现得越是想要不引人注目,诸葛志义就越加的留心,而且并未心中起疑。因此,他立马结了帐,出门往左一拐,上了自己的汽车,脚下一踩油门,也顺着方才阿齐离去的方向扬尘而去了。
其实诸葛志义不知道的是,之所以阿齐能够演得如此逼真,让诸葛志义自己进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圈套,并不是阿齐的本事要比诸葛志义还厉害,那不过是阿齐在接受了吕次国交给他的这个光荣使命之后,又利用剩下仅有的时间同吕次国一起,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推演和分析,两个人齐心协力,才制定出了这样一个异常细致的计划。原本按照吕次国的吩咐,阿齐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正面,也不能在他面前开口说话,但是后来经过一番推敲,发现这种难度实在有些大,已经超出了可行性的范畴了。所以,吕次国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对于原先的计划做出了局部调整,因此阿齐就带着一副夸张的超大号墨镜,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普通话,登台亮相了。阿齐自己原本是东北人,只不过来上海时间长了,他已经能够说标准的普通话乃至于上海话了如今重新说回东北口音,阿齐差点儿没被自己感动哭了,诸葛志义又怎么可能知道这其中的陷阱所在?自然是开着车,按照吕次国所料想的那样跟在阿齐的后头,朝着属于他的火坑,出发了。
阿齐开着的车里头,确实有一部分西药,只不过这一部分西药只不过是在医院里暗中收集的一些废弃品,装着一点儿剩余药水的空瓶子,装着几片剩余药片的空药瓶等等,也就是说,装了半卡车的三个大箱子里头,其实说白了基本上都是空瓶空罐。所以这一小部分西药决不至于会让阿齐所开的卡车增加多少重量,以至于让他开车的速度快不起来。他之所以缓缓地朝前开着,而且在诸葛志义没有追上来之前,阿齐都基本保持直线,能开大路绝不开小路,能走直线绝不拐弯儿,这一切都不过是为诸葛志义提供发现自己的可疑车辆的机会罢了。事实证明,诸葛志义也没有让阿齐失望。他很快就跟上了阿齐的车辆,并且跟阿齐的车辆开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阿齐此刻演技再次爆发。诸葛志义很快就发现了,前面的那辆可疑车辆似乎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跟踪尾随,开始尽可能的加速,而且不再大摇大摆地走那些大马路,而是看见有卡车能进的小巷就钻,看见有可以拐弯的路口就转道儿。一看到这辆车突然间变得这样七弯八绕的,诸葛志义疑心更盛,跟得更紧了。反正对方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自己也没有必要还要遮遮掩掩地保持车距,而且如果跟得慢了一些,万一他一个拐弯儿,说不定自己就跟丢了,很有可能就让共产党的阴谋得逞了。诸葛志义潜伏在共产党内已经一年有余了,这一年来,上海的地下党虽然没有什么大任务,但是小任务似乎不断,可他整整一年下来,前前后后只截住了三次小任务,破获了两个小型的秘密据点,而且除了留守据点的人被抓了几个以外,没有得到一丝一毫有用的线索和资料,甚至于连那几个被抓进去的人是共产党的确切证据都没有,再加上那几个人都是硬骨头,严刑拷打对他们无济于事,所以诸葛志义始终没有什么大的收获,也曾经一度让胡德廷失望不已。这一次,是诸葛志义在工党内部潜伏了一年之后,共党的第一次大行动,诸葛志义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现在,机会似乎就在眼前,诸葛志义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自己的面前溜走呢?不要说到现在为止,诸葛志义还没有洞察其中的危险,只怕就算他看出了这里头可能有圈套,他也会冒着风险往漩涡中心钻的。
诸葛志义的车一直紧跟在阿齐的卡车后头,跟着他东拐西拐,左绕右绕。他不敢贸然把车开上前去阻挡阿齐的去路,毕竟自己的车只是一辆小轿车,对方是一辆大货车,而且对方开车技术还特别不赖,如此笨重的货车竟然能如此灵活的穿街走巷,万一把对方逼急了,把自己的小轿车撞倒再逃窜,自己只怕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对方也休想把他甩在后头,因为诸葛志义的车技也绝对不是盖的。两辆汽车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大路小路上来回兜着圈子,成了不少在路上看见的行人回到家后在家人面前的谈资。
就在这样的跟踪战之中,阿齐终于还是兜到了关卡的地方。胡德廷前几天就已经从诸葛志义那儿得知了,共产党最近一定会有所行动,所以早在三天以前,上海滩上的各个关卡就已经全体加强了力量,查得非常仔细严格,无一遗漏,而且对于过往的大型车辆尤其严格,对于在他们眼中有些可疑的大型车辆,他们几乎就要把它们给倒过来翻查了。这个情况吕次国和阿齐事先也都很清楚,他们同时也明白,一定不能让这辆大货车被拦截在关卡上。接受检查倒是一回事情,但是只要货车被拦了下来,诸葛志义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是关卡岗哨们没有查出什么毛病,打算放他们离开,诸葛志义也不会同意的。到时候阿齐逃生的道路被前后堵截,阿齐逃脱不开,再加上载着的那一车西药瓶子,诸葛志义是绝对不可能任由阿齐离开的。到那个时候,不但对于诸葛志义的祸水东移计划无法实施,而且阿齐到了他的手中,他就很容易顺藤摸瓜地找到自己身上来,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