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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下车之后,吕次国立马被带进了那间废旧的仓库之内。在他自己的感觉之中,他似乎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下,双手被铐着送进了那间仓库内,而后被不知道什么人从背后毫不留情地踢了一下,于是乎他便狠狠地摔落在了地上,正好半趴着摔在了一堆水泥袋上面。
那一脚的力道的确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完全是实打实地着落在了吕次国的身上。他整个人跌倒在水泥袋上之后,登时便感觉到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承受了一记棍棒的重击一般,连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阵翻江倒海,很是难受。吕次国没有想到自己组织里的同志们对待接受内部审查考验的战友如此之狠辣,下手毫不留情,一上来什么都还没有开始进行,连问题都不曾问过一个,就已经给自己来了一记重击,这一招简直比国民党的秘密审讯还要更上一层楼。吕次国想不通究竟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想不通他们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敌视,一双往日里如苍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痛苦和不解,还有深深的迷茫,似乎在他面前的一切都一瞬间失去了光彩,他自己正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断地chenlun下去,无休无止,无法自拔。
吕次国双手撑在了水泥袋上,慢慢地从中挺直了身子,从半趴着的身姿变换成了跪坐在地上,双手撑在水泥袋堆积而成的一个较高的小平台上,双眼习惯性地匆匆扫视了一遍四周的环境,随后便直视向前方,看着坐在自己跟前不远处的两个人。很明显,看到他们二人正襟危坐的模样就知道,那两位不认识的同志就是此次负责审查和考验自己的主审官了。
吕次国在将自己的身子挺直起来的过程之中并没有任何人出面开口阻拦;但是当他已经挺直了身子,正在想着是不是再稍稍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甚至站起身来,用相对平等一些的方式与之对话的时候,却一下子就传来了数声细微的子弹上膛的声响。那声响虽然不大,但是在夜晚安静荒凉的废弃仓库之中,听在吕次国的耳朵里头却是无比的清晰。他立马就知道,这个时候大概又有四把手枪的枪口已经对准自己的脑袋或者身子的某一个致命之处了。上膛声未落,说话的声音便随即响了起来,这下子吕次国更加的确定无疑了。因为他毫不费力地听到那声音清清楚楚地警告道:
“不许动!乖乖呆着,别耍花招!”
警告的话语永远超不过套路式的那三句话,这已经成为了经典之中的经典,吕次国甚至怀疑在场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至少说过那么一两回。不过话语虽然俗套至极,其效用倒还算是很明显的,至少此刻的吕次国在听到这样的警告之后,就立即停止了身体的继续移动,真的安安分分地坐在了自己的脚后跟上,摆出了一副汉朝人的经典坐姿来了。
看见吕次国如此配合,那前面坐着的两个人多少脸上写上了几分惊讶。很显然,他们一定对于吕次国的相关资料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大概知道他的一些情况,说不定很清楚吕次国的性格和身手,才会因此而对于今天吕次国相较于往日仿佛不大正常的表现感到吃惊和意外。不过,他们都不是泛泛之辈,知道好奇害死猫的至理名言,在他们看来,只要不妨碍他们正常的工作,那么在他们面前的人究竟正常与否,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关系了。所以,他们二人的惊诧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的自然反应罢了,很快地,他们二人便都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并且迅速准备好了对吕次国的审讯工作了。
其实相比起之前在刚刚听到这一切都是组织内部的审查考验的时候,那种因为彻骨的心寒而产生的麻木和大脑空白的状况,此刻的吕次国被那一踢踢倒在水泥袋上之后,已经清醒了许多了。正因为他的清醒,才更加明白此刻的自己处于怎样的环境之中,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反抗的想法和做法,一旦有了那些危险的因素发生,自己能不能在这么多个人,这么多把枪之中逃出生天暂且不说,但是从此以后,自己就成了孤魂野鬼,再也得不到组织的信任和接纳了。他不知道当自己视同生命,甚至重于生命的信仰被无情打压击碎之后,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力量继续活下去。到那时,就算自己活了下来,那也会真正地成为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目前的吕次国,除了积极地配合,洗清自己的冤屈,他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那两个人开始进行审问了。这两个人都是男性,一个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眼镜,镜片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稍稍遮掩住了他的双眼,让吕次国不能看清楚他的模样。另外一个看来视力正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吕次国,只是他的头发比起另外一个来要浓密得许多,以至于总有那么一缕不短的头发掉了下来,斜斜地盖住了半边脸庞,看上去倒很有几分超前的时尚装扮。只不过他这缕头发却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原因,这缕头发长得尤其地快,因而每次刚剪完头发没过几天,它便又斜斜地掉了下来,久而久之,这位同志也就习惯了,不再多管。而相比之下,旁边那位带着老式眼镜的人头发则要齐整多了,正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板寸头。总之,这两个人各有特色,吕次国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对他们的样貌却都已经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建立起了一定的印象了。
首先开口的是那位没戴眼镜的人。看他们二人的分工也很清楚,似乎是一个人主要负责询问,另外一个人主要负责记录,因为坐在一旁戴着眼镜的同志此刻也并没有闲着,他早已经拿起钢笔,转开了笔盖,将一个小本子从中间一处夹着树叶的地方摊开,平平地放置在桌子上,很明显,他就要开始对吕次国接受审讯的过程进行记录了。吕次国的双眼之中仿佛仍旧同先前那般涣散无光,但事实上他却早已恢复了神智,将这一切都默默地看在了眼中。
吕次国很快就听到了第一个例行性的问题:
“姓名,年龄,职务。”
这是三个再简单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了,似乎是每一个犯人在每一处地方接受每一次审讯都必然会被问到的问题。但是,正因为如此,吕次国才打心底里感到一阵深深的屈辱感和不甘心。他无法接受自己平白无故地就被自己的组织当成嫌疑犯,而自己甚至于连组织上究竟怀疑自己哪一点都毫不清楚。他更加受不了面前这些人的态度和口吻,自己将他们都当成自己可以换命的战友,为了救他们,自己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也要陪着他们演了那样一出大戏,他们在知情或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自己屡次下手,自己如此以德报怨,并不强求他们的感激与回报,但至少不应当像现在这般把自己视为敌人。如果此刻审讯他吕次国的是国民党的审问人员,他一定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口,因为他不能让国民党从自己的口中得到任何一丁点儿信息,他不能做出背叛党,背叛组织的事情;可如今是组织内部的审问,吕次国更加不愿意回答了,那纯粹是一种主观情感上的无法接受,与其他客观的立场和利害无关。
吕次国没有开口,仍旧用那一双一眼看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两位审讯人员,对他们的问题恍若未闻。他们一开始看见吕次国如此规矩,还以为这一次的审讯说不定没有他们想象当中那么困难,毕竟在此之前他们都听许子宁描述过一些有关吕次国的情况,知道他心理防线之强悍,绝非轻易就能够攻破之。不过现在看来,许子宁倒的确没有欺骗他们,这第一个问题相当寻常,但是也相当能够考验一个人的心理素质。吕次国选择了沉默,既不肯乖乖就范,好好地回答他们的问题,也不会破口大骂,或者互掐乱诹,胡说一通。在这种时候,无声胜有声是绝对真理,吕次国不开口,旁人就难以琢磨得透,用沉默来表达不屈服,有的时候是比任何铿锵有力的话语都更有分量,更有威力的。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