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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嫂虽然在刚刚见到他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激动莫名,双眼之中都喷射出不平静的灼人的目光,而且当那人的身影渐渐地靠近自己,变得越来越清晰的时候,何嫂脸上的神情也越发的散发出兴奋的光芒来,几乎快要到难以克制的地步了,可是她自始至终到底还是克制了住,愣是没有踏出哪怕一步,只是仍然安分地站在原地,用自己的双眼一眨不眨地追随着对方不断移动,不断靠近的身影。
吕次国见到他们之间的见面果然没有取消,等待坚持到最后还是等到了好东西,只要他们一开口,自己大概就能将他们的身份猜个七七八八了。胜利就在眼前,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来得那样好运,又那般顺利。到了这最后的时刻,吕次国却反而彻底地平静了下来,只是静静地匍匐在灌木丛中,甚至于连抬头都不抬头,只穿透了灌木丛枝枝叶叶之间的缝隙,暗中观察着双方的反应,以及那个与何嫂接头的人的样貌特征。
那人终于走到了何嫂的面前,在与何嫂之间只有三步左右的距离站定。吕次国直到此刻,终于可以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庞了,可是让他大吃一惊,几乎骇得要喊出声来的事情却在同一瞬间发生了——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张脸庞是如此熟悉,如此让吕次国印象深刻——那竟然是胡德廷本人!
一看到胡德廷,吕次国根本不需要再听他们之间交流的是什么内容了,不需要知道何嫂送出的究竟是什么秘密情报了,他已然知道了何嫂的身份。跟胡德廷秘密接头的人,除了胡德廷安插在自己身旁的眼线以外,难道还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从第一次自胡德廷的口中意外得知自己的身旁竟然隐藏着胡德廷的眼线,到一次无意之间发现了何嫂的可疑之处,再到今日今时,终于在无意之中确认了何嫂的身份。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吕次国在一再的愕然之余,也感到自己简直幸运到了极点,幸运得根本就不像是真的。
在这一刻,吕次国的脑海中闪现过不真实的感受的时候,突然间便仿佛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一般,他的眼皮都不由得跟着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倒竖了起来。他突然间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件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在自己面前的一场戏?自己一直以为自己是洞察真相的福尔摩斯,而事实上自己根本是被算计的戏中的男主角,那场戏发生在自己的面前,把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卷了进去,让自己在戏中不停地做着自以为是的探究和揭秘,而他们却用他们的戏配合着自己,让自己一步一步把自己送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送进了绝对错误的判断之内,让自己最终犯下致命的错误,一失足成千古恨。
棋错一着满盘皆输,作为一个双料特工,吕次国向来明白,自己一直都在极高极细的钢丝上跳舞,甚至于是带着枷锁跳舞,脚下除了那极细的落脚点以外,便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他一直以来战战兢兢,却从来不曾真正从钢丝上摔下来过,凭着他自己的努力和本事,他在各种角色之间游刃有余,一步一步混到了今日,完成了很多极其艰巨的任务。吕次国觉得自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毫不谦虚的说自己是一个优秀特工。但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这一切却似乎轰然倒塌了一般,让吕次国在意识到危险的那一刻,冷汗涔涔。
在特训营里,胡德廷曾经亲口对吕次国说过一句话:
“当一切太过顺利的时候,就说明你也许正经历着最大的挫折,正在度过最难过的坎儿。你要切记,物极必反,阴阳交替,古人诚不我欺也。”
撇开政治因素不谈,其实胡德廷与吕次国之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师生关系的,吕次国也一直很尊敬和佩服胡德廷的特工素质和为人师表的素质,可以说,除了胡德廷的政治信仰,吕次国无法接受和苟同,甚至于暗地里总是与胡德廷站在对立面上以外,吕次国与胡德廷之间的师生之情,实在不逊于父子之情。对于胡德廷说过的每一句话,且不论其究竟有没有价值,有没有道理,但是至少,吕次国全都是一清二楚一字不落地记着的。现在,胡德廷曾经同吕次国郑重其事地强调过的这番话,似乎开始应验在吕次国自己的身上了。
吕次国将自己的身形匍匐得更低了,几乎除了脸蛋,全身上下都紧紧地贴在了地面上,差点儿就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土里去了一般。用尽全力隐藏住自己的身体,吕次国的头这才微微仰起,愈加小心翼翼地透过枝叶的缝隙去观察何嫂与胡德廷二人。但是,吕次国只不过将二成精力放在了视觉的考察之上,剩下的八成精力,吕次国通通用在了自己的双耳之上,开始尽力地仔仔细细地偷听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希望能从中听出什么破绽或者真相来,用以判断自己究竟是否真的掉进了他们精心设置的陷阱里。
虽然隔的距离不算太远,但是江边风力不小,很是影响音波的传递。吕次国虽然经过了专门的耳力培训,却也只能够勉强听到一些话语。不过对于吕次国来说,这些勉强能够听到的声音,就已经足够了。
何嫂很显然是认识胡德廷的。看见胡德廷前来,在自己的跟前站定,何嫂忍不住又踏前了一步,再一次拉近了自己和胡德廷之间的距离,这才也站住了脚步,双眼直视面前沉稳如山的胡德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道:
“你究竟想怎么样?”
何嫂见到胡德廷的第一句话,竟然充满了质问的语气,这样的语气实在不像是一个下级见到上级时的语气。何嫂此刻情绪十分激动,加上并不知道不远处竟然有人偷听,声音也没有经过多少的克制,显得尤其的大,甚至于比平日里说话的声音还要大上几分。所以这第一句话,吕次国倒是颇为轻松地就尽数收入耳中了。
吕次国前一分钟才有些警醒,怀疑自己是否掉入了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之中,后一分钟,何嫂的第一句话,无疑便开始验证吕次国的警醒并不无道理了。吕次国此刻不但身体不敢有丝毫的动弹,几乎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根本不担心何嫂,他唯一担心的只有自己的老师胡德廷。胡德廷的厉害和灵敏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得到,否则自己就不会差点儿跳进他一手给自己挖的坑里去,虽然吕次国目前尚不清楚胡德廷给自己玩了这么一出戏的目的究竟何在,他是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还是只不过例行检查,甚至于只是为了考验一下自己,看看自己到底合不合格当他的好学生,能不能配得起他唯一一个门下弟子的荣光。但是,吕次国知道的是,胡德廷这一手玩得太漂亮,如果不是何嫂配合得不好,让自己得手得太过轻松,或者胡德廷太过低估自己的实力,想轻易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很有可能自己就真的从此摔死了。
胡德廷面对何嫂神情激动的质问声,他的脸上却平静得过分,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或者说,他此刻的脸上根本就没有表情,如同带了一张人皮面具一般。他只是略带慵懒和不满地开了口,淡淡地说道:
“别着急……声音别那么大……隔墙有耳……”
胡德廷的声音音量一降低,吕次国便听不大清楚了,只能听得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词顺着风向传过来,勉强被他收录在耳中,听在脑海里。听到胡德廷说到“隔墙有耳”这四个字的时候,吕次国虽然已经非常克制,却仍然忍不住眼皮抖动了一下,只觉得似乎胡德廷早已经看穿了自己,早已经发现自己躲在这灌木丛中了一般。吕次国心思电转,在一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思索着等会儿被胡德廷抓个现行的时候,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理由蒙混过关。他在想着的时候,胡德廷又说了一些话语,可吕次国原本就难以听清楚胡德廷的声音,此刻在一分神,登时间更加糟糕,不但听不清楚,根本就是连半个字词都听不到了。
吕次国连忙压住自己满心的杂乱思绪,且先不管胡德廷究竟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自己总得想办法弄清楚他们二人见面的目的,以及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再说。更何况,这个时候吕次国也已经醒悟了过来,发现胡德廷那句话说出之后,何嫂根本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二人谁也没有往自己的方向明里暗里关注过哪怕一瞬,一眼,仍然在说着自己的话语,进行着自己该进行的交谈。看这样子,胡德廷那番话或许只是随口一说,或许只是提醒何嫂“小心隔墙有耳”,并不见得就发现了自己。吕次国心下稍定,连忙振奋精神,又恢复了开始时的状态,一心一意仔细而努力地偷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