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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昊天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了杨不书一眼,却没有对他说哪怕一个字,而是直接转而看向了杨老爷的方向,冷静而认命一般地说道:
“老爷,三太太,一切都是昊天的错,是昊天辜负了杨家对待昊天的恩情。昊天甘愿受罚,绝无怨言,请老爷和三太太重重责罚,以儆效尤。”
杨不书彻底惊呆了。他说什么都没有想到,杨昊天代己受过的决心竟如此之大,如此之坚决,杨老爷和三太太都还没有明确表态什么,他就已经自己主动领罚了。他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不公平的待遇,不觉得自己是受了委屈,蒙受冤枉,反而觉得这是他报答自己的方式之一,又或者,是他服侍自己的内容之一?不管怎么说,在这一瞬间,杨昊天的形象在杨不书的眼中仿佛陌生了起来,隐隐的,杨不书就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似乎杨昊天同自己,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般。面对此刻跪着的杨昊天,杨不书反而觉得自己要低人一等了;在杨昊天的面前,杨不书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卑微,很可笑,仿佛自己只不过是世间的一粒尘埃,一个凡夫俗子,而杨昊天,他才是这个世界上稀世的明珠,一个伟大而不凡的人物。
杨老爷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将茶盖儿轻轻地盖了上去。三太太也不再盯着杨老爷的脸庞看了,转而看向了面前跪着的杨昊天,眼神极其的复杂,方才还一心要让杨昊天代替自己的儿子受过,此刻却又似乎有了几分不忍,几分心疼,甚至于,还有几分谁都说不清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异样的感情流露。
杨老爷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了杨昊天。作为一家之主,杨老爷不怒而威的眼神让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对杨老爷也很熟悉的杨昊天仍然有些承受不住,不敢直视,从而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睑,微微低下了头。只是依然倔强的挺直了身子跪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杨老爷开口了,声音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昊天,你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那你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杨昊天早就猜想到杨老爷会有此一问,因此,杨老爷的问题一出口,杨昊天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早上,昊天一时不慎,把自己弄得颇为狼狈,让少爷和杨家声誉受损,这是第一个错误;下午,昊天没有随侍少爷左右,才让少爷自己一个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差点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还受了一肚子的气。这是昊天的责任,归根到底,终究是昊天之过。昊天认罪伏法,甘愿领受任何责罚。”
这其中牵强附会的意味显而易见,杨老爷心知肚明。不过他还是很佩服杨昊天的镇定和对答如流,佩服他即使牵强,却也能够将其硬是说出一番理由来。杨老爷的声音沉了下去,厉声问道:
“杨昊天,你当真愿意将过错都归结到你自己一个人的身上,领受家法?”
“昊天绝无丝毫怨言,听凭老爷惩处。”杨昊天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并没有被杨老爷刻意制造的气势压倒,甚至于没有丝毫的动摇。
一直站在一旁的杨不书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喊出声来:
“爸!”其中焦急的意味任谁都能轻易感觉得到。
三太太心中一紧,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连她自己都在一瞬间有了些许的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紧张的到底是冲动开口的杨不书,还是即将受罚的杨昊天。倒是杨老爷反应迅捷,立马竖起一只手掌,毫不留情地制止了杨不书的话语,随后看着杨昊天,良久,缓缓地点了点头,似是赞赏其勇气,又似是同意其举动。总之,杨老爷开口了:
“也罢,难得你如此衷心。管家!”
听见杨老爷的声音,一直都站在杨老爷身后的杨家大总管赶紧从沙发后面绕了出来,也走到杨昊天的另一侧站定,躬身道: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说说,因自身遭遇某种难以预料的原因,导致家族继承人违抗长辈命令,进行对家族事业无益的活动的贴身佣人,按照家法当如何处置?”
杨昊天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杨老爷,又随即低下头去,心里却并不平静。他明白杨老爷强调“自身遭遇某种难以预料的原因”的用意所在,那便是尽可能减轻自己所受的惩处了。其实杨家人对待杨昊天虽然绝对谈不上很好,但也都不错,除了三太太以外,杨家上下并没有什么人故意刁难过杨昊天,或许同医者仁心有关,或者同家族继承的传统教育有关,又或者同数十年久居国外所接受的新兴思想有关。总之,杨昊天从不认为自己在杨家过的是暗无天日的生活,他坚信如果自己不是被杨家人给收留了,而是被其他什么大户人家给收留了的话,或许自己如今的生活,要更加凄惨百倍。
杨家大总管开口了,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按照家法,应当受二十鞭刑,外加二十杖刑。”
听到这样的结果,杨不书显然比杨昊天的反应要激烈得多。他一下子就又克制不住的喊出声来:
“不行!太残忍了!”
反倒是杨昊天,此刻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又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这二人一跪一站,一静一动,反应差别之大,让整个杨家客厅里的氛围显得十分异常。
杨老爷并没有搭理杨不书徒劳的呐喊和抗议,他又一次看向了杨昊天,淡淡地问了一句:
“昊天,你可服么?”
“昊天服。”没有拖泥带水,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杨昊天仿佛喝白开水一般,用在寻常不过的语调说出了这三个字,异常平静地接受了如此严厉的责罚方式。
杨不书真的难以理解杨昊天的思维方式。难道他竟然有自虐的倾向?又或者,他当真觉得自己买画不成反被识破的事情同他有干系?杨不书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
“昊天,你……”他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神情复杂地看着杨昊天,连求情和抗议都忘却了。
杨老爷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欣赏,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
“祖宗家法不可违抗,但可变通。虽然昊天身体不弱,但毕竟上午刚刚受罚,又经久跪,身体已然受损,此刻若再加上二十鞭刑二十杖刑,只怕断断吃不消。也罢,二十鞭刑先行记下,暂不行刑,昊天,你先领受二十杖刑,等你新伤旧伤一齐养好了之后,再行领受二十鞭子。如此,你可有异议?”
杨昊天不曾想到,一向在处理家族事务上面铁面无私的杨老爷,竟然也会有变通的时候。他颇有几分受chong若惊地回答道:
“昊天多谢老爷缓刑之恩,一切听凭老爷定夺。”
虽然说惩罚的数量和程度没有丝毫的减少,但是这样分开行刑,自然是有缓刑的好处的,至少杨昊天回头养起伤来就要容易得多了,一次所受的刑罚,也不至于太难忍受,恢复起来也会迅速得多。能够得到这样的法外变通的待遇,于杨昊天来说已然是意外之喜了,他向来很有自知之明,有很懂得知足常乐的至理,因此在他内心深处,已经完全接受了命运的安排,真正做到没有丝毫怨言了。
杨老爷看见杨昊天没有意见了,便将身子往后一仰,重新直起了身子,恢复了一开始是杨昊天所见的那般稳稳当当地坐着的姿势。此后,杨老爷的喉咙里才慢腾腾地冒出几个字来:
“上家法,女眷回避。”
这是杨家的家规,那就是杨家的男丁,不论是主人还是仆人,但是只要有人需要受到家法的惩处,家中的女眷就要尽数回避。对于这个规矩,杨家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听到杨老爷的这声命令,三位太太,包括身处客厅的其他丫环们都心中了然,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就立马将命令付诸行动了。三位太太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由他们各自的丫环们搀扶了,渐渐地朝着楼梯口走去,打算就此各回各屋了。
一切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用于实施杖刑的板子和长凳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女眷们各自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就可以具体行刑了。杨昊天已经被两个下人架着站了起来,随即按倒在了长凳上,一个按住了他的双肩,另外一个按住了他的双腿,以防一会儿行刑的时候,杨昊天由于疼痛的原因而出现身体胡乱扭动的行为,甚至因此而将他自己弄伤,对受刑者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害。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