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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昊天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向了动静所发出来的方向,一眼便撞上了正带着微笑,朝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的吕次国。杨昊天连忙迎了上去,只是他往前不过走了三步,吕次国却已然近在眼前,和杨昊天相距不过一尺之遥。杨昊天只能停住了脚步,用一个下人的身份和态度,对着吕次国恭恭敬敬地问候道:
“昊天见过吕先生,并代我家老爷和少爷问吕先生好。”
吕次国每一次看见杨昊天对着自己,或者是对着杨家的主人们毕恭毕敬,谨慎谦恭,处处陪着小心的模样,就不由得心中有些许的恻隐之心涌动,总觉得真是难为了杨昊天,难为了他这样一个从小在自由开放的美国长大,有着极高的智商,医术高超,满腔理想和报复的有志与优质青年,竟然因为种种的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而不得不一直被禁锢在杨府这个巨大的樊笼之中,被禁锢在中国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残余礼教之内,日日夜夜谨小慎微地过着日子,看人脸色行事,时不时地挨训甚至是接受体罚,还要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背黑锅的命运。吕次国在吕家是绝对的一家之主,虽然出于孝道,吕次国在自己的父亲母亲面前一向恭谨有礼,而因为自己的父亲对自己不知道究竟有哪门子的意见,所以让自己也经常会吃些不大不小的闷亏软钉子,但是无论如何,吕次国终究不是自己父亲母亲的下人,他不过是他们的儿子,那种态度还是不一样的。除了吕父吕母以外,其他的吕家人都要看他吕次国的脸色行事,更是不可能给他脸子看。所以,吕次国只能从自己的父亲母亲那儿,多多少少感受到几分杨昊天在杨家的尴尬地位,并深深对此无限同情。
其实就连吕次国自己想起来,有的时候也并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对于杨昊天似乎总有些超出限度的关心,他和杨昊天的熟识程度自然要比杨大小姐高一些,但是他毕竟只是杨家的一个较为特殊的下人而已,吕次国自己尽管信奉人人平等,从不曾轻视过这些地位低下的人,但他的表面身份也让他平日里对这种身份的人接触不少,却关心不多。杨昊天绝对算的上是一个意外了。而更加让吕次国不能理解自己的是,当他和杨昊天四目相对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心里头升腾起一股别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明明很陌生,却又非常熟悉的感觉,一种彼此之间明明互相不了解,却又似乎心有灵犀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此矛盾而特别,让吕次国想要选择性忽略都做不到。不过他一直都认为,这只是自己不知道在什么因素下所产生的一种心理幻觉而已,却全然不知道,几乎相同的感觉,也每每会在相同的情况下在杨昊天的心中蔓延。
吕次国微笑着一点头,回应着杨昊天的问候,道:
“杨先生客气了。想来有劳杨先生专程光临寒舍,定有正事要说。杨先生但请稍坐,有话只管直说,但凡吕某做得到的,绝不敢辞。”
杨昊天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一次虽然是他们杨家登门拜访,而不是在吕次国前往杨家的时候提出,但是只有自己这个一个下人来传达消息,表达他们的请求,多少还是有些礼数上的不足,不知道吕次国会不会因此而心中不悦,从而找各种方法搪塞敷衍。其实杨昊天来此之前,也想不清楚杨老爷这样最注重中国传统礼节的人,为什么这一次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只派了自己一个人来,但是他在杨老爷面前是不敢有任何质疑和发问的,既然杨老爷已经下了命令,杨昊天心中不解,也唯有照做。不过此时听见吕次国的话语,杨昊天听得出来,自己还没有开口,吕次国已然先行表态,这就说明吕次国不但没有丝毫的不满,而且还非常乐意鼎力相助。知道了吕次国的心意,杨昊天多少安心了一些,没有刚来时那般,表面竭力镇定,私心里却忐忑不安的情绪了。
杨昊天也知道,吕次国并不像他们杨家其他的那些主人一样,对杨昊天不屑一顾,他更多的时候更像是自己贴身服侍的杨不书一样,虽然没有把自己当成好朋友好兄弟,但是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是平等的,自从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开始起,吕次国就不曾把杨昊天当成一个奴才来看待过。这种感觉是飘飘然,泊泊然,吕次国从来没有明言过,他们之间也不曾讨论过这个话题,但是杨昊天却仍然能够从吕次国与自己不多的接触之中,从他做过的每一个动作,说过的每一句话之间,感受到这种平等的温暖与自由的存在。因此,杨昊天对吕次国的印象是相当好的,也是相当感激的,这种感激不单是因为吕次国对杨家有恩,对他杨昊天也有恩,还包括这种难得的平等态度。而且在吕次国的面前,虽然杨昊天不敢有丝毫失了礼数,但是却不像他在杨老爷和各位太太面前那样束缚和害怕,难得的多了几分自然。
杨昊天因为这几分自然,所以对于吕次国让他落坐的事情并没有拒绝,只是稍微客气了一下,也就半推半就地坐到了一旁的一张沙发上。吕次国果真非常平等地对待他,如同招待一切带着各种目的前来吕府的客人一样,让下人给杨昊天砌了茶,端上了一盘茶点供他品尝。等下人们把例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吕次国轻轻一挥手,下人们便都退了下去,大厅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吕次国和杨昊天两个人在座位上了。看看周围已经不再有不相干的人了,吕次国才重新将目光定格在杨昊天的身上,嘴角边一副似笑非笑的淡然神情,平静地问道:
“杨先生,恕不相瞒,一个小时之前,吕某才刚刚从贵府离开返回寒舍,却不知道府上是否突然间遇到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杨先生行色匆匆如此?有事但请直言无妨,吕某定尽力而为。”
杨昊天来得挺急的,杨家的主人们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他自然也就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领着任务,奉命办事。在杨家这么多年寄人篱下,供人差遣的生活,早就让杨昊天学会了很多中国的传统旧社会中奴仆们都必须学会的生存技巧,比如尽可能忍让,即使被冤枉,只要性命无虞,就得过且过,逆来顺受;再比如多做少说少问,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绝不胡乱发问打听。带着这样的生存法则做事情,杨昊天自然不可能知道吕次国一个小时之前才从他们杨府离开,毕竟杨家人摆明了并没有打算要特别告诉杨昊天这件事情,而吕次国前往杨家的时候,杨昊天又奋斗在医院里,救死扶伤的第一线上,对于医院外头的事情,他无从知晓,也没有心思多管。
因此,当杨昊天听见吕次国仿若无意,极为自然地将这件事情讲了出来时,终究是忍耐不住地“啊”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意外和不理解。显而易见的,就算是杨昊天自己,这个一开始就知道杨家人让他前来究竟为了什么的人,在听到吕次国一个小时以前才刚刚离开杨府时,也对此完全无法预料和想象。吕次国不动声色地看着杨昊天,从他的面部表情,和那双瞬间被瞪圆了的大眼睛之中,吕次国已经看透了这一回杨家人真正的用意和企图。很明显,他们杨家肯定不是有什么火急火燎的突发事件,否则杨昊天就不会是这副表情了。他肯定知道,杨家让自己来的事情也确实重要,所以他依旧表现得很焦急,急着要见到自己,急着要说出他们杨家需要自己帮忙办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的紧急程度显然并不足以让刚刚才分别了一个小时的杨家人,又专程从医院里给杨昊天临时放了假,找人顶替他,然后让他特地赶到自己家里来,把这件事情转达给自己。这样分析起来,杨昊天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得真正原因,并不是杨家在自己走了之后发生了万分火急的突发状况,而是杨家人知道了自己打算亲自向杨昊天道一声谢的事情,又知道自己不愿意让杨昊天专门跑到自己的屋子里来向自己讨个谢字,而且这么做面子上也很过不去,因此,杨家就随便找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让杨昊天巴巴地在上班时间中途开溜,跑到自己的吕府之中来喝茶吃点心来了。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