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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他才知道了很多在那个闭塞的小村庄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消息。清政府倒台了,国民政府建立了,袁世凯做了八十三天的皇帝梦,又在人民的唾弃声中梦碎了。他的仇还没有开始报,仇人就已经成了历史,再也找不着了。他亲手扼杀了自己最初那个美好的,纯真的梦想,带着满心的仇恨来到大城市,却猛然间发现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人去楼空,那是他最为彷徨的时光,他每天在酒馆里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店伙计,心里却空落落的,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难道回去,重新拾起自己当老师的美好梦想吗?诸葛志义知道这不可能了,自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答应了母亲出来闯荡,绝没有孑然一身又回去的道理,更何况来到了大城市,那种小村落的私塾老师在他眼中就再没有从前那般的神气和高尚了。当一辈子店伙计,然后慢慢升职,最后争取当个店掌柜的?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这未免太过没有追求了。诸葛志义在这种彷徨苦闷的日子之中勉强熬过了两个月,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看到了特训营的招揽启示。
在那种闭塞的小村落里,什么救国救民的大道理是不大可能教的,私塾老师只会教之乎者也。但是他在上海待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的时间,尽管内心空虚,却不代表一无所获。时值风云变幻,改朝换代的时期,在上海这种地方,大家茶余饭后多多少少总会谈及一些政治的,还有各种学生游行宣传,墙上的各种告示和宣传单等等,他想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情况变化都不可能。他时年不过十六岁,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蓬勃和一腔热血,他一点儿也不缺少。在通过各种渠道对各种信息的接触之中,诸葛志义渐渐地有了自己的信仰——三民主义,此刻看到特训营对于招揽的人的基本要求并不算高,只要能够经过他们的体能和文化课考验,就可以拥有进入特训营的机会。诸葛志义抱着满腔报国之心,自然也带着对前清的仇恨进入了特训营,他将这股仇恨和心尖的热血都化作了动力,在特训营中积极进行训练,最终以很好的成绩进入,也以很好的成绩从特训营毕业。后面的事情,便无须我再多赘述,相信读者们都已经知道了。
无论是往崇高的地方思考,他带着满腔报国情怀,誓死效忠党国,最终却被党国所冤枉和抛弃;还是往私人的地方思考,那难以澄清的冤屈和残酷的身心煎熬,诸葛志义都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听天由命。如果他这么做了,他反而不配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特工了。
人在冲动得丧失理智的时候,做出任何事情来都是有可能的,包括一些在清醒的时候打死他都做不出来的鲁莽之举。现在的诸葛志义就是这样。
他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听着胡德廷发泄着怒火,听着他下达命令,听着吕次国试图帮自己最后争取一下,却被胡德廷劈头盖脸一顿怒喝,最后直愣愣地看着因为吕次国不得已之下所下达的命令,而逐渐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逼近的那两个吕次国的手下。他整个过程都宛如灵魂出窍了一样,不但是一动不动,简直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可是此刻吕次国的手下对他逐渐逼近,或许是这种实实在在压逼过来的压力比任何怒气冲天的吼声的威力都要可怕,总之,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诸葛志义终于回过神儿来了。他看了一眼吕次国的那两个手下,又看了一眼吕次国和胡德廷,突然间发了疯一般,闪电般地从腰间掏出手枪,一下瞄准了胡德廷的额头,整个人尽可能靠后,将自己的整个背部都贴住了身后原本便离得极近了的货车,双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那把开了保险的手枪,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诸葛志义的口中高声叫着,神情激动地呼喝道:
“全都给我停住!要不然我就开枪了!”
吕次国反应相当迅捷,一看见诸葛志义竟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掏枪了,他在大吃一惊的同时,却是毫不迟疑,立即相当配合地一声断喝,道:
“等等,先慢动手!”
吕次国这句话自然是针对自己这两个打算上前去押送诸葛志义的手下说的了,他那两个手下对于吕次国的命令就像一个机器人接受了一个新的程序指令一般,不但立时就站住了脚步,不再前移,而且当真一动不动,就像两座人体雕塑。吕次国喊住自己的手下之后,这才重新看向了此刻脸部神情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镇定,明显已经几乎快丧失全部理智了的诸葛志义,微微踏上一步,站得比此刻的胡德廷所在的位置稍前了半步,试探着开导劝说道:
“志义,我的人已经站住了,现在没有人在上前试图禁锢你的自由了。志义,我保证我的人不会趁虚而入,我会约束他们的,你先把枪放下好吗?我们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商量,你我兄弟一场,你总不至于连这个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吧?”
对于吕次国,诸葛志义一向是感激的。患难见真情,方才吕次国所做的一切,在诸葛志义看来,自己这个兄弟是真的没有白交。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刻诸葛志义持枪对准的是胡德廷而不是吕次国,尽管对准吕次国所需要承担的责任更小一些,但是所能收到的效果却半点不弱,甚至有可能更强。刚才发生的事情,诸葛志义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得出来现场除了吕次国一个人听从胡德廷的吩咐以外,其余的所有人都只认准了吕次国一个人的所言所令。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局面已经紧张得到了一个程度,吕次国却仍旧拼尽全力地想要力挽狂澜,让彼此都能够有一个喘息的机会,能够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时候的吕次国,却是演戏成分少,真情流露多了,因而他的所作所为显得愈加令人感动了几分,至少在诸葛志义看来,吕次国对自己的兄弟情谊,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得不到的独一份儿了。
诸葛志义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吕次国,其中包含着浓浓的感激,也有让他不必多管,不要再搅这趟浑水,免得把自己也一并搭了进来的意思在其中。他只是看了吕次国短短的一眼,随后就转移了视线的方向,枪口愈加精准地对准了胡德廷的眉心,高声说道:
“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处座,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可以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放我走!”
诸葛志义此刻但凡还能够存留着一丝的理智和正常思维,他就应该明白,胡德廷是不可能放他走的。胡德廷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他什么威胁没有见识过,哪里会将这个已经几近疯狂的诸葛志义最后一次的垂死挣扎放在眼中?面对诸葛志义的呼喊声,胡德廷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又不依不饶地逼近了一步,毫不躲闪地盯着诸葛志义目眦欲裂的双眼,冷冷地说道:
“你是不是冤枉的,依我看,还是到了刑侦处,我们再好好聊聊吧。吕次国,你的部下怎么还不动手?”
“老师,可是您还……”吕次国没有想到胡德廷表现得如此不屑一顾,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诸葛志义抓起来。他明明知道诸葛志义是失去了冷静和理智,所以才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来,但是他似乎表现得比其他受到威胁的时候还要生气。吕次国甚至于并不怀疑,如果这个时候的诸葛志义在胡德廷眼中还有价值,或许他还有那么一分一毫被冤枉的可能性,而且更多的是或许他会知道很多情报,包括那些共产党聚集的老巢在什么地方,或者是那一批西药的动向为何。如果不是还有这么多可利用的地方,胡德廷说不定现在半句话都不愿意再多听了,直接一枪毙了诸葛志义了事。
至于严刑拷打,其实任何正常人都不会无缘无故愿意将这种痛苦加诸在别人的身上。如果有这样的情况,基本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个人同他有深仇大恨,一枪毙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总要让他受些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泄心头之恨;另外一种就是想要撬开这个人的嘴,从他的口中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如果一枪毙了他,那么自己想得到的信息就永远不可能从这个人的身上获取了,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的。现在的胡德廷对于诸葛志义,就属于后一种。当然,也有那么一小部分心理病态或者biantai的人,以折磨人为乐,他们将酷刑施加在他人身上,不为了报仇,也不为了盘问出想得到的答案,只为了感受这种拷打他人,听着别人在自己的面前哀号惨叫的可怕的乐趣。这种人qinshou不如。很明显,胡德廷不会是这样心理有问题的人群之中的一份子,所以如果诸葛志义没有价值的话,胡德廷根本懒得在他的身上用刑拷问。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