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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吕次国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父亲和那位小姐之间,一定有这一段刻骨铭心,却最终遗憾告终的无果的爱情。吕次国自从记事以来,在他的印象当中,自己的父亲身边就只有自己的母亲,而且父亲母亲之间的感情,是一种混杂着爱情和亲情的特殊而深厚的感情,是一种相濡以沫,天塌下来都会一起扛的感情。吕次国从来不曾想到过,自己的父亲除了母亲之外,还会爱上或者爱过其他的女人,而且看一看此刻自己父亲眼中饱含的泪水,吕次国就明白,或许自己的父亲对母亲的真情不假,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尚有一个地方,住着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吕父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女人。他和那位小姐之间的故事,一定在和母亲结婚之前就已经结束了,可时至今日,父亲仍然无法放下这段感情,无法忘怀当年的那位小姐。
虽然,吕父是自己的父亲,但是吕母同样是自己的母亲,吕次国心里头多少还是有着那么一丝不舒服的。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父亲此刻正陷在一种深切的回忆之中,热泪盈眶正好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展露无遗。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不识相不怕死地凑上前去,帮自己的母亲说几句话的话,那么难保父亲对自己的印象会瞬间进一步恶化,倘若当真如此,不但自己先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而且还会适得其反,更加糟糕。吕次国是绝对没有胆量在这个时候孤身犯险的。左右一想,反正自己的父亲对母亲的情意不假,而那位小姐,早在几十年前就和父亲已经天各一方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小姐肯定早就已经嫁做人妇;纵然到现在为止还是独守闺房,小姐也早已经成了老妪,事过境迁,吕父也不大可能能够再将那位小姐娶到手了。一念及此,吕次国的心里头多少平衡和舒服了一些,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琢磨着要帮自己的母亲出头了。
吕父和杨三太太都不知道此刻吕次国内心的震荡和纠结,他们二人明显都陷在了对前尘往事的回忆之中,根本不曾对吕次国关注过哪怕是一眼。三太太看着此刻噙着泪的吕父,想到当年所发生的种种事情,脸上的悲戚和遗憾之色越来越浓,终于长叹一声,苦涩地说道:
“是啊,当年老爷实在太狠了,不但打伤了你的腿,把你赶了出去,而且还一狠心将小姐软禁在房中整整三个月,连你们二人之间道别的机会都不给。其实你不知道,小姐被软禁之后,甚至于连白绫都拿了出来,以死相逼,想要再见你一面,可是老爷根本不通融,他只告诉小姐,如果小姐不幸身死,那么他就会拿你来陪葬。为了你,小姐只能把苦果吞下,而且在三个月后,被迫嫁给了白家的大公子,成为了白夫人。”
吕次国心中不由得一阵嘀咕。这位小姐的父亲确实厉害,简直比自己的父亲还要狠辣一筹。看他的样子,虽然完全是一副封建社会大家长包办婚姻的腐朽思想,但是他对自己的女儿一定是有一番真感情在的,而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当年自己的父亲不过是他们家里头的一个下人,一个小姐爱上了一个下人,老爷自然是不会同意,更何况还明摆着有一个理想的过门对象——白家大公子。他们之间说不定早已经有了婚约,只等着小姐嫁过门去了,如若不然,那位小姐也不可能在被软禁三个月之后,就直接进了白家的门。不过,这位老爷着实手段高明,自己的女儿以死相逼,换了其他在乎女儿的父亲,或许已经无奈妥协了,可那位老爷明显的棋高一着,将自己的父亲的性命也一并堵了上去,那位小姐最终也只有妥协。所谓以毒攻毒,一物降一物,如是而已。如今事过境迁,自己的父亲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过着幸福风光的生活,因此,吕次国对于那位当年不但打断了自己父亲的腿,而且还拿自己父亲性命做赌注的老爷虽然憎恨,却也不至于恨之入骨,反而还能够较为客观地分析着,并为他的手段之高和心思之果决狠辣而感到些微的欣赏。倘若此刻吕父和三太太能够探听到吕次国内心的声音的话,或许吕父早已经一巴掌抡过来了。
一听见三太太提到了那位白家大少爷,吕父的脸色就是一僵,随即一沉,不由得带了几分惊慌和愤恨地开口问道:
“怎么,难道小姐她……真的嫁给了白家大少爷?”
“这还有假,这种事情,我何须骗你?”三太太也是一脸的不忿,但是她的不忿之情究竟是针对那个让吕父为之变色的白家大少爷,还是针对那个让小姐伤了心的吕父,亦或是两者兼有之,那就是除她自己一个人之外,无人可以知晓了。
一听见三太太毫不犹豫地肯定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吕父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的难看。虽然他们两个人此刻都是在回忆着他们共同拥有的那段过去,而且吕次国也明白,在那个时候,不要说自己完全不在这个世界上,就连自己的母亲都还不见得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自己的父亲的存在。那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可是吕父却明显地完全陷入其中,几乎就要把这些封存了数十年的往事都当做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了。吕次国并不知道这样对于自的父亲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他想了一想,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把父亲唤醒。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更加留心地观察自己的父亲,如果自己的父亲陷得太深,甚至于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那么自己就要被迫动手,在第一时间拦住他,并且让他恢复清醒状态。但是,在自己的父亲还没有如此疯狂的表现出现之前,吕次国也只能被动地防备着了。
吕父带着那副难看得几乎可以滴出墨汁来了的脸色,愤然喊出声来:
“小姐不是老爷唯一的子嗣么?老爷一直将小姐视为掌上明珠,他不让小姐的千金之躯被我所玷污,我能理解,可是凭老爷的睿智,难道看不出那白家大少爷根本就是一个心术不正,喜新厌旧,喜欢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么?将小姐嫁给那样的人做妻子,老爷这不是把小姐往火坑里推么?”
吕父的声音来充满了惊惧,几乎没有句话都是疑问句,完全带着强烈的质询,只不过他质询的绝对不是站在他面前的三太太,而是他口中数度提及的那位不通人情的老爷罢了。不过,很显然的,吕父暂时还没有失去神智,所以他还很清楚一点,就是那位老爷现在并不在此处,自己的质询之声,他是不可能听得到的了。所以,与其说他在质询那个老爷,也不如说他是在询问自己,是希望自己的心里,能够给予这件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的事情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只是一个牵强的借口。
不过,说句实话,对于吕父给予那位素昧平生的白家大少爷的评价,吕次国自然不可能不信,但却也不见得尽信。站在吕父的角度来说,那位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白家大少爷,毫无疑问就是他的情敌了。一个人在面对自己的情敌的时候,有几个人能够保持绝对的冷静,用非常客观的态度来评价自己的情敌?吕次国并不排斥这种伟大的人的存在,但是吕次国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大可能会是这一类人。所以,吕次国在听到了自己的父亲的评价之后,心里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仍然保持了相当的冷静,只是将自己炯炯的目光转而投向了站在吕父对面的三太太,想要看一看接下来的她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对于那位白家大少爷,她又会给予怎样的评价。
不过,随后三太太的评价,却充分证明了吕父评价的客观性,让吕次国多少有几分出乎意料之外:
“老爷当然喜欢小姐,可是白家的那个败家子演技精湛,在老爷的面前极尽讨好之能事,他们白家又是家大业大,竟然疏通上下,帮白家大少找了一个官儿做。虽然那只是一个县里的小官儿,可他却正好管着咱们原先住的那个县,在那里,他权势滔天,十足十的一个乡绅土豪,老爷对他自然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白家大少的恶行早已经在外传得沸沸扬扬,可那个白家大少在老爷面前却从来忍得住性子,以至于老爷始终认为,那只不过是外头空穴来风的谣言罢了。所以老爷还是坚持让小姐过了门,任凭小姐怎么反抗都没有用。”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