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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昊天真的是太累了,累得他连午饭都完全错过了,一口气就睡到了下午三点多,这才悠悠转醒,又用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才让自己彻底地清醒过来,从而有力气从chuang上坐起身子来。
醒过来的杨昊天根本就不知道上午在杨家所发生的一切,对于自己的身世之谜更加一无所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里墙壁上挂着的那个老式挂钟,那还是杨不书的房间里曾经使用的挂钟,当杨不书打算换一个新的的时候,他就借此机会把这个旧的挂钟送给了杨昊天,好让他有办法掌握准确的时间。一看见挂钟上的时针和分针,杨昊天才知道自己这一睡,竟然已经睡到了下午三点半。虽然他因为连续值了两天的夜班而极度缺乏的睡眠的确已经得到了充足的补充,但是他的肚子却也立即开始不争气地抗议了起来,让他终于知道午餐的重要性了。不仅如此,杨昊天因为肚子里缺货的原因,似乎脑子反而清醒了许多,他立即就想起来了,昨天清早吕次国父子二人就到医院里来找过自己,双方最后约定了今天上午,他们回到杨家来拜访,如今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那么想必吕家父子已经是来过了吧?也不知道他们来这儿,并且特地点明要杨家女眷全体出席,究竟是所为何事?他们想要办的事情,现在已经成功办到了么?一想到这么举家总动员的事情,自己竟然因为一时贪睡而错过了,杨昊天就是一阵忐忑不安,很是担心杨老爷和三太太会因此对自己心生不满。这件事情,终究是自己处理得欠妥当了,明明知道早上吕家的人要过来,自己又怎么还能如此贪睡呢?
心里头胡思乱想着,在一阵惴惴不安之中,杨昊天穿好了衣服,慢慢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让杨昊天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刚刚走出自己的房间,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先去找一下对自己最好的杨不书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思考接下来的应对措施,和如何面对杨老爷与三太太有可能到来的责难的问题,一抬头之间,就已经看见三太太正好站在不远处,双眼视线都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仿佛她是有备而来,一直都在等着自己醒过来主动走出房间一样。一看到这一幕,杨昊天双眼一凝,心脏大力地跳动了一下,浑身都打了一个隐晦的哆嗦。三太太的眼神虽然没有任何戾气,可是那如同实质一般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还是让杨昊天本能地觉得一丝头皮发麻,着实是可怖可畏。
杨昊天看见三太太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缩回去,哪怕只是饭回自己的房间都好,总之能够避开此刻咄咄逼人的三太太就可以了。但是,还没有等到他真正有所行动,他尚存的理智就已经告诉了他自己一个残酷的事实——三太太既然已经看见他了,而且还将自己的视线定格在他杨昊天的身上,那么杨昊天就再也没有逃避的可能了。除非三太太主动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装作看不见,否则杨昊天怎么做,最终都只有直面三太太这一个可能。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他的逃避就已经失去了意义了。
想通了这一点,杨昊天很是明智地止住了自己就要往后退去的脚步,带着一股子略微有些夸张的悍不畏死的精神,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脚步钉在了原地。虽然他还很想更加识趣地主动朝三太太的方向靠拢,主动坦白过失,承认错误,看看能不能给自己争取到一个宽大处理,但是杨昊天的勇气毕竟还达不到那个高度,所以,他只能做到站在原地不动这一步,想要他往前迈开自己的脚步,却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三太太的确第一眼就看见了杨昊天。她已经知道了杨昊天的真实身份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出于对吕父这位老朋友的一种莫名的关心和亲切感,因而爱屋及乌,连带着对杨昊天的印象也好了起来。此刻看见杨昊天的时候,三太太其实并没有丝毫想要责怪他的意思,而且很快的,杨昊天大概就要离开杨家,回到吕家去认祖归宗,而后当吕家的大少爷了,面对这位很快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想起这二十余年来的相处经历,三太太只觉得恍然如梦,一时之间心中感慨万千,更加没有什么心思还要去刁难这位吕家的沧海遗珠了。
所以,看见杨昊天见到自己之后,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没有避开自己,也没有走上前来,三太太破天荒地善解人意,知道他大概是畏惧自己生他的气,找他的茬,不由得暗叹了一声,想到这二十余年来,自己给他心里头竟然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一种叫做愧疚的感觉前所未有地升腾了起来。她当然不惧怕吕家将来有可能的报复,杨家和吕家在身份地位上其实相差不大,之所以需要暂时依赖吕家,只不过是因为杨家初来乍到罢了。三太太对杨昊天的感情很是复杂,以前尚无察觉,等到现如今,眼看着杨昊天即将离去,这种种的情绪才在一刹那间纷至沓来,层层叠叠,仿佛一个又一个的浪花,不断地冲击着三太太的心灵,让她一时之间竟然内心波涛汹涌,思绪万千。
看见杨昊天还那般不自然地继续站在原地,三太太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对着他招了招手,声音低缓地说道:
“昊天,你醒了,过来吧,我有话同你说。”
杨昊天一听见三太太开了口,就是不由得一怔,打心底里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他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今天早上的缺席会让三太太对自己产生极其不悦的情绪,在他看来,三太太虽然沉默了好久才开了口,但是她这一开口,要么就是冷声呵斥和命令,要么就是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不大可能再有第三种口气。但是现在,三太太竟然出奇地平静,她的平静似乎不是刻意控制出来的,而是她从心底里真的没有什么怒气。更加让杨昊天想不到的是,三太太竟然会用如此平缓的语气同自己说话,纵然是平日里自己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三太太似乎也很少有这样好说话的口吻,就方才所闻,她的声音里非常难得的没有了往日里惯常的冷声冷气,竟然还平添了一丝感慨,和一丝亲近。没错,杨昊天在脑海中对着三太太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他可以确定,那句平淡无奇的话语中,竟然夹杂着一丝隐隐的亲切。似乎自己在三太太心中的印象突然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真的开始接纳起自己来了。一想到自己贪睡半晌,起chuang之后,竟然得到了这样可喜的变化,杨昊天就是一阵恍惚,只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一样。如果不是有三太太在场,估计杨昊天已经打算开始给自己两耳光,验证一下自己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了。
不过,此刻不论是醒着还是睡着,有一点杨昊天还是清楚的,那就是站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三太太,方才已经让自己过去找她了,而且她有话同自己说。在杨昊天看来,违反三太太这个命令基本上与找死无异,所以他尽管心中仍然既疑惑又忐忑,却还是非常果断地抬起了自己的脚步,朝着三太太所在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杨昊天一直走到了距离三太太只有三步的距离才停住了脚步,站稳了身子,这也是在此之前的相处之中,杨昊天所培养出来的习惯,无数次的经验让他总结出很多东西来,其中一件就是,当三太太想要自己走到她跟前的时候,自己站在距离她三步左右的距离上与她面对面,能让她心情处于最为舒缓愉悦的状态之中,对自己的排斥感也会降到最低。这无疑是对他最为有利的,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杨昊天尚且还把握不住三太太的真实心理的情况下,就更加有必要注意每一个细节了。
三太太已经很习惯和杨昊天保持这样的距离面对面地说话了,所以看见杨昊天收住了脚步之后,她就立即开了口,问道:
“昊天,你被我收留的时候,只是一个躺在襁褓里,几个月大的婴儿。如今二十五年过去,你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岁月不饶人,现在想起来,我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所在。昊天,在杨家的二十五年里,你平心而论,觉得杨家人待你如何?” 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