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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芥子久别招魂树,这日又去找它,想与招魂树聊聊天,调神畅情,安然惬意一时。闲聊中,自己道出了人间万象纷乱的不得意,不料那招魂树又说了些阴司嘈嘈杂杂的不井然。这人间地狱处处咋就没个宁静之处呢?心下更不自在起来,谈论了一阵子,便回府中安息了。
次日在府中说话时,郑夫人念叨说要吃新鲜果子,芥子便出了府邸,到市上寻买新瓜鲜果。走着走着,见二阴帅又押解着五六十鬼魂来了,仔细一瞧,却见是曹太守及王麻子等,芥子肚里自语:这个郭百顺,不是说好的不取首级的吗,怎么这快就杀了他们,还杀了那么多人。
便上前拉黑无常到一边问其原委,黑无常说:
“因这帮官匪勾结,罪大恶极,震怒了朝廷,是皇上派钦差监斩的。五十三个官员,三个土匪头子,共五十六人,公开斩首示众的,罪不可赦,郭刺史也是无能为力喽!”
芥子道:
“说到底,他们是罪有应得。只是来到阴司,倘使阎王爷网开一面,岂不成了阴司的祸患?那个白知县就是例子,贿通了阎王,至今在外称雄作霸,横行乡里,仍在作恶。除了恶人,又成恶鬼,岂不是变人为伥吗?”
“要他们下地狱,此事倒不难。此案是将军巡察过的,现在郑御史不在,你可代郑御史将巡察实情奏明阎王,阎王可根据启奏罪恶量刑。那样,按他们造的孽,必将打进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还能祸害谁呀?”黑无常分析道。
须弥芥子听阴帅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是拿不准妥当与否,又道:
“如此说来,可以试试,只是以我的身份启奏,阎王会理论吗?我手里并没有奏折,现在他们已经押来了,写也来不及了。”
“这个你勿须担忧,我且将他们暂时押在候审间。你快去写吧,只把他们的罪状罗列清便是。现在是非常时期,阎王爷近日因地府的事烦着哩,那有心思细审他们的孽根孽海,巴不得有现成的定罪依据,草草了之哩。你快去吧,保准没错。”
二阴帅押着众鬼魂去后审间。芥子忙回府里写奏折。
进了府邸,凌云问芥子要瓜果,芥子恍然开悟,忙说:
“好姐姐,就累烦你跑一趟吧!刚出去碰到一件棘手的麻缠事,需急办,就把买瓜果那一端给丢怀了。”说着又向墩子道,“我俩一起写个折子,然后一起见阎王去。”
凌云听了要见阎王去,不知甚事,见芥子又毛毛糙糙的,心中却有些不安,说道:
“你不说清楚是甚麻缠事,我就不去。你俩整日神神道道的,我和夫人不安心。”
“这不是你上心的事。其实也没啥,是这样的,就是前些日子被剿的那帮土匪,与好多官员通着暗道,让朝廷全部斩首示众了。刚押进地府,我要写明他们的罪状,交给阎王爷好定罪。”芥子看看凌云,又对墩子说,“你陪姐姐去吧,我一个写就是了。”
凌云边走边说:
“你俩忙公务去吧,我和仆妈一起去就是了。”
凌云去了,芥子和墩子忙铺纸研墨,一一列清了罪状,写毕便拿去找阎王爷。这时二阴帅已经向阎王爷禀报了押解来的孽障,阎王正烦恼时,又见二位巡察将军送来了罪状,细看了后,说道:
“既然二位将军已经查明了他们的罪孽,就不必细审了,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阎王爷说着,就在司卷上签了字,递于二阴帅,着押解鬼差发落入狱。
二阴帅、二将军跟着督办,直到将各孽障恶鬼关进地牢,才落下心来。
这时日将西沉,芥子对二阴帅道:
“二位遥程远道辛苦了,今晚我请二位吃酒,为二位兄长洗尘涤土,遣困释乏,好好犒劳犒劳。二位兄长肯赏面否?”
黑无常笑道:
“吃酒是美事,可你这称谓有些大岔辈份了,论年级岁数,我俩便是你俩的祖师爷了!吃一杯酒降几辈子,那可大不划算哟!”
芥子笑道:
“到了这鬼地方,天保九如,万寿无僵的,辈份实则没法理论。若要论辈份,我等得用九个太字称你爷了,那一长串的称谓,岂不烦死鬼了。今称兄长,不正是拉近了我们间的距离,更亲切一些?”
大家说笑着,已过了阴司街,便来到黄泉巷的一栋酒楼下,只见三层楼阁满身霓光霞彩,雕栏玉砌,金碧辉映。须弥芥子见了,心生一念:极具豪奢高雅的出现,便是不平等的象征,腐败的存在。东巴域内虽金玉铺地,两界却不存在这等豪奢气象。
抬头仰面,看到三层楼眉横着一架醒目的金镶边桐木大匾额,匾中是镌着“幽都食府”四个金色大字。一楼厅堂门口雕楹碧槛,碧楹上雕着两柱撰文对联,左联道:蒸煮焖炒炸煎炖,烹尽三界美食;右联曰:嚼啃啮噬吃喝啜,品完各世佳味。
芥子看了笑道:
“看来这便是阴曹地府有规格的酒楼了,凌霄宝殿的御膳府未必有如此口气。今日我等就见识见识三界美食,品尝品尝各世佳味。”
黑无常左顾右盼道:
“这里是各地衙官员乃至巨商大贾常来宴请阎王的地方,我等还是另去别处吧,以免碰到了尴尬。况且这里价格昂贵,我等消受不起。”
“不大紧。这等档次的酒楼,必是雅间隔座,入了坐谁不见谁,怕他作甚。再说天天吃消受不起,只吃一顿还是吃得起的。”芥子说着,便拉着二阴帅直入大厅。
进了厅堂,迎宾的也非那等店小二,却是修身裹体的窈窕女子,着袍挂绶,光鲜亮丽。见了芥子等入门,按腹贴掌,躬身低头,含笑软语道:
“恭迎贵兵,四位楼上请!”
二阴帅二将军登上三楼,拣拐角处僻静间坐定,便有一素面彩衣女子,莲步轻移,银盘托来菜簿酒单,丹唇轻启,皓齿微露,娇声嫩语道:
“敬请尊客定宴,本府有天堂馐、人间馔、冥府肴。各色流脍口肠,诸样回味悠长。全凭贵客口嗜胃好,任意点了!”
须弥芥子听来新鲜,向着二阴帅笑道:
“这天上、人间、地狱综合餐我是头一遭见得,仙、人、鬼各是什么口味,我一芥之草,哪里懂得这些,还是由二位兄长来点吧。二位在这酆都少说也混了千百年了,八九不说,一二还是略知吧,总比我俩一窍不通强些。”
黑无常推辞道:
“哪里,哪里!我俩向来干的是勾魂的营生,全是要命得罪人的勾当,惹得人躲鬼避、生恨死仇猪嫌狗不爱的,谁肯请我等上这儿来,全是乜斜唾弃我等的。再说了,我俩一日出进鬼门关不知有多少回,忙得脚不着地,哪有暇隙到这里消遣。说来不怕你俩笑话,也是头一遭来,还是请隔了十八辈的小弟定夺好了,人常说,后生可畏。你年轻有魄力,我们仨就从掣风将军了!”
“人间有句自我开脱的话,说恭敬不如从命。看来唯有从了这句话了,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芥子无法推辞,便拿起菜簿看着,先是拿起《天堂馐》念道:
葱油爆龙肝,文火麒麟肉,仙菇炖天鹅,熏蒸仙鹤,水煮天河鲟,锅仔东海鳖,焙烤昆仑全鹿,天露点豆腐,氽水天山灵芝,蜜汁桃花蕊,水晶蟠桃脯,冰凌哈密瓜瓤,仙笋凤髓羹,嫦娥手擀面,西王母手工点心,瑶池玉液,灵山御帝酒,月宫桂花茶……
芥子甚觉新鲜,又换来《人间馔》大目浏览一遍,念道:
无为熏鸭,腊味乳猪,西湖醋鱼,浇汁鲍鱼,藕荷熊掌,冰糖燕窝,鱼翅蟹黄,干煸龙虾,煨烤叫化鸡,辣爆童子鸡,涮羚羊,辣椒炒孔雀,卤味犀牛,酒熏虎鞭,盐焗大雁,清炖鸽子,麻婆豆腐,滋补人参,竹筒珍珠米,灌汤包子,山雀饺子,银耳红杞羹,宫廷御液酒,黄山毛峰茶……
芥子看时,这人间水陆空,土里长的,地上跑的,空中飞的,水内游的,应有尽有,再看那《冥府肴》,便是:
人肉丸子,焖蟒蛇,炒鱿鱼,蒸鳄鱼,烤狐狸,酱獐子,炸耗子,炕黄鼠,焙蝙蝠,煎蝼蛄,煸蚯蚓,炙蛴螬,扒青蛙,拔丝土豆,油熘地瓜,水煮花生,芋粉饼,松根面,苔藓羹,地府陈酿鬼酒,菊蕊花魂茶……
芥子念完问道:
“你们听了还有食欲否?我可是无意用餐了,这菜簿可是杀尽世间万物,一股腥风血雨味儿,我是无法下手了!”
端着银盘的那女子好耐心,不急不躁,不嗔不怪,依然嫩声娇气道:
“可见尊位贵宾是慈心善肠之仙,这里也有清斋素肴,就用几样清雅淡食慢用?”
须弥芥子见入内耽误了许久,不好就此退出,便对那女子道:
“那就累烦仙女,给我们配几样人间家常菜便是。我等并非戒荤吃素食,只是不常吃的不吃。想必你更明白?”
“奴婢明白,大仙们请稍候!”女子应着便去了。
大家说着话,不期菜就上来了,无非是些鱼肉鸡鸭素菜之类,又要了一坛鬼酒,一壶菊蕊花魂茶便吃喝起来!
饭间芥子问二阴帅道:
“人间广为传闻,称二位兄长是七爷八爷,原是重情厚义之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因一场水灾,二位不愿别离,才双双夺了性命,阎王爷嘉勋二位信义深重,才袭了此职,成为阴帅。二位兄长爷执差以来,向来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惩恶助善,令我等钦佩!”
二阴帅道:
“承蒙二将军厚戴,我等自愧不如。原是普通百姓,没啥智能,只是苦役罢了,没甚能耐,更不曾建树。向后程途上,还望二位将军多多提携!”
墩子道:
“二帅自谦了,我等何尝不是百姓出身,因是百姓出身,才知百姓之苦。眼下何曾建树,只是郑大神鞍前马后掣风煞尘的行者,那有资格携二阴帅。”
二阴帅道:
“俗话道,大庙里没小神,仙山的草也有仙气。二将军整日跟着神仙跑,执的也是天职,行的也是神差,既是赴神仙的后尘,也不是土鬼。使我等望尘莫及!”
正说话间,传来一阵聒聒噪噪的大话声,二帅二将侧耳细听,闻知进了间壁雅间。黑无常听后,压低声音道:
“像是六殿阎罗卞城王的声音,他掌理大海之底,也掌管着海岸地府盐仓。近日因地府盐仓倒卖官盐,造成食盐供应不上,阴司百姓缺盐,状告到都城来。为此案,各殿阎王之间分歧,闹得满城风雨。”
芥子道:
“这般时候,他还有心思到这里吃酒作乐?”
“这里面必有缘故,我们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二阴帅不安道,起身欲走。
芥子打手势按住道:
“别!怕什么,我等又没有参与此事。倒是听听,是谁请他吃酒,又有何缘故。”
乘声杂嚷闹之际,须弥芥了掏出弹弓,在墙壁上打开一个豆粒大的小孔,透过小孔看时,通共坐着四位大神,除了卞城王,其他三位并不认识。便让二阴帅辨认。
黑无常在那孔里瞄了一阵子,说道:
“一位是管海盐的濒海王,叫咸广渊,另一位是管盐仓的盐仓大使,叫博囷。还有一位,不曾见过,商贾打扮,定是个盐商吧?”
芥子思想了片刻,说道:
“原来是一群官仓硕鼠,怎么这般时候,众目昭彰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何道理?必是串通一气,商议对策来了。我们听听他们有何说法。”
芥子在那小孔处紧盯着,一会儿上齐了酒肉菜水,卞城王摆了摆手,退去报侍仆,扣上门后,责怪道:
“你等千保证,万盟誓的,说断不了供应,怎么会出现这等情况?”
盐仓大使回道:
“常年并没有大量走船的,按常理是不会断供的,谁知今年南赡部洲广遭洪水,灭了盐迹。从大洋彼岸来了百艘大船,一次调拨百船官盐。才导致亏空断供。”
卞城王又问:
“那你等准备如何弥补此事?”
濒海王道:
“我已经展开所有海滩,经过建滩、整滩、纳潮,扩大了生产基地,现在投入生产,开始晒盐了。原有的盐场,已经开始制卤、测卤、结晶,只等捞盐归坨了,不几日,就能续供了。只要供上了,百姓不再闹腾了,自然会平息无事。”
“现在有多少盐仓是空的?”卞城王问盐仓大使。
盐仓大使回道:
“禀大王,通共三百二十八座仓,现在都是空的,无一粒储备。”
“荒唐,太荒唐了!你们知道吗,盐仓无储备,一但出现空仓是要杀头的,你们竟然如此放肆,这是谁的主意?”卞城王一听吓的不轻,恼怒道。
盐仓大使怵心垂目道:
“当时急于堵住百姓的口,只有开仓放盐,没想到又因连阴雨,晒盐误了时日,生产跟不上,才导致空仓。都是天不作美的缘故。”
那盐商又说:
“事发当时,我还有一仓盐没出手,也垫进去了。现在我可是一点辙也没了!”
卞城王又问道:
“仓中无存盐,调拨出去的也是有数的,这一核对,亏空不就明摆着吗?现在亏空多少,盐仓大使心中有数吗?”
“五十二仓。”盐仓大使回道。
“祸事了,祸事了!如此大的缺口,何时能补上?郑御史上天奉折子,马上就要回来了,回酆都后,此事必定是巡察的头等大事,到那时我等全完了。”
濒海王出主意道:
“我可以纵水,毁掉五十个盐仓,可上报天灾造成的耗损,大王看怎么样?”
“糊涂,糊涂至极!断盐在前,水灾在后。有洪水冲的盐,为何断供,这不是罪上加罪吗?猪脑壳,尽出馊主意!”卞城王烦躁不安,骂道。
“那我只有加紧生产补缺了,至于填补空仓的事,就看盐仓大使的了。”濒海王推诿道。
盐仓大使急了道:
“事情是大伙儿受益的,祸事起了,咋能推给我一个。要我补,拿啥补?用砂石补吗?既是拿砂石填仓,也要一大笔搬运费用,谁拿?”
卞城王想了想,道:
“这倒是个办法。只有走此下策了,暂时遮过巡察耳目,再作打算。你们两个,要鼎力相助盐大史完成此事,就别纠结在这费用不费用的小事上了。”
几位商议定,便开始吃喝。
芥子洞见了地府也有如此龌龊之事,着实惊讶。众将帅被如此咄咄怪事,唬得面面相觑,急结了账,下楼各自散了。
回到府邸,芥子对墩子嘱咐道:
“此事先别声张,待郑大人回来,听从大人的便是。”
数日后,一个云轻雾淡的午后,只见天空划过一道浮光掠影,原知是天神驾到。郑御史的御马腾空而降,落地后,那白马收了双翼,马夫急上前牵了去。随后,又有两只金光铜目兽款款落地。一只是云斑钻天豹,一只是环纹天灵虎。
只见那天豹生得俊俏,方脑圆耳,金瞳悦光,尖牙利爪,集一身灵光仙气。长尾细腰,四肢矫健,一领云斑皮衣龟背饰纹,如紧裹一身丽服模特,踏着猫步,走向郑御史眼前。
又见那灵虎生得威猛,王面虎脑,金目铜仁,弯齿巨爪,聚一体震山之威。背阔腰圆,肌健步稳,披一身厚厚的皮毛,布满黑色的条纹,以万兽之王之态,摆着雄威,来到郑御史身边。
此时,芥子并墩子二将闻声出来相迎。郑御史指着二兽对二将介绍道:
“这位是云斑钻天豹,前来做马前掣风将的坐骑。这位是环纹天灵虎,来做马后煞尘将的坐骑。这二兽是天帝赐予二将军的,可日行万里,夜走八千。眼下巡察任务繁多,为不贻误时机,禀报天帝,是天帝特赐。”又对那二兽道,“这便是你俩的主子,将后好好服侍,不得任性!”
那二兽听言,点点头,温驯地各钻在二将怀下领命。芥子和墩子喜不自禁,跪拜谢恩后,抚着二兽的头,亲密如故。
安顿好坐骑,郑夫人和凌云已迎了出来,大家进府忙着为老爷更衣换履。
郑御史洗漱完毕,凌云已献上茶水。郑夫人端着各色果子,微微笑道:
“你这一去,上天只一日,让我们苦等一年。明日是你寿诞,再迟一日,我们却不能在府中给你祝寿了。”
郑御史喝着茶,看看大家,道:
“大家能在一起,惬意倍增,就足够了,还啥寿辰不寿辰的。天职在身,天下事为重,就别张扬搞这些了,让我静养几日才是福寿。”
次日,郑夫人按老爷的吩咐,关紧府门,和凌云亲自入厨,整了一桌菜,一家子和和乐乐地吃顿饭,就算给老爷祝寿了。大家正吃喝时,只听有门丁报:
“阎王爷驾到!”
郑御史忙出来相迎,只见三五个阎王和那濒海王、盐仓大史、盐商带着差役,抬着寿礼登门拜寿。卞城王拱手道:
“今日钦差大人寿诞之喜,怎么不请我等吃杯酒,静悄悄地在府中偷饮,这是何故?”
郑御史大惊,忙还礼答道:
“小神命上天之命,来下界巡抚,岂敢提及寿辰二字。各位累心了,万万不可当,若是吃酒方可,若是拜寿,一则折煞小神,二则冒犯天规,实不敢当。”
“那就算给钦差大人接风洗尘了!”卞城王忙改口道。
郑御史又命夫人备了酒菜款待众神。毕了,婉言辞退了寿礼。众神怀中极不爽,但天规不可违,只能灰头灰脑地抬了回去。 摆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