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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一家人死的死,入牢的入牢,生病的生病,真的陷入了困境,顾此失彼时,竟然不知该顾哪一头。
芥子看了看月娘,对社先生说:
“马上就开学了,我们先去国学院,把罗茜送回学院。我便上京都,找郑御史郑坤和,郑御史对我们家是知情的,他定会奏明皇上,为姐姐讨回公道。等两天,娘好一点我们就起身。”
月娘听了,急道:
“还等什么,娘能撑过去,救你姐姐重要,你们明日就走吧,早一日,你姐姐少受罪一日。祝世曹恩将仇报,如此龌龊的事也做得出来,指不定会加害大河的。你到了京都,一定要设法见见你凌云姐姐!”
社先生心下也不安,催芥子道:
“你娘说的有理,祝世曹刑凶逼供,万一怕败露狗急跳墙,会杀人灭口的。夜长梦多,你们明天就起身吧!”
罗茜也认为事急,赶前为好。
于是芥子将曹二狗夫妇叫家来,对曹二狗嘱咐道:
“叔,婶,我和罗茜明天就要走了,你们常常过来,两家人相互帮衬着,多照顾我娘和舅舅。墩子已经是大人了,不会有事的,我去京都了再找找,你们就把心放下,好好过日子。”
曹二狗夫妇千恩万谢应承道:
“你放心去吧芥子,我们的命都是你们给的,凡事绝不会怠慢的。听说外面现在动荡不安,你一个人在外,千万要小心。”
两家人又说了一阵话,打发了曹二狗夫妇,须弥芥子和罗茜收拾行装,准备登晨出发。
东边山头吐白,山谷里回旋着猫头鹰的叫声。月娘已经准备好了早点茶水,社先生在门前无目的的转悠。
须弥芥子和罗茜洗漱吃毕,拜别舅舅和月娘。月娘和社先生不泣而泪,滚着珠泪千嘱咐万叮咛送走了二人,回屋在麻婆婆的灵前继香火,曹二狗夫妇提着煮鸡蛋,气喘吁吁地来送芥子。
不料他们已经走了,便将鸡蛋献到麻婆婆灵前,磕了头。知道社先生及月娘一时空落,放下庄稼活不顾,陪着二人说话消愁遣闷。
社先生打开箱箧,娶出凌云的嫁衣首饰,交给曹二狗女人,说:
“凌云去了,到那种地方,是回不来的,儿媳妇没做得了,惹得你们又丢了儿子。这些东西你拿去,穿用了,放着就靡费了。”
曹二狗女人一听急了,说道:
“社先生,千万使不得,我这枯木蔫草似的粗婆子,那受得起这些个,你快快收起来吧,凌云回不回来,留着也是月娘的念物儿,我是没法受用的。”
月娘劝道:
“不管怎地,凌云也许给你家墩子了,你是凌云的婆婆,还是你收着才是。你看我这身子骨,不知是那天的人。你收下,遇着灾荒,也能换些米粮度日。”
社先生又拿出大河定亲时留下的金银,交给曹二狗道:
“眼下兵荒马乱的,荒年乞丐多,战乱强盗起。我虽说不是豪门贵族,却受过朝廷赏赐,又攀上了这一门地位显赫的亲戚,未免有些虚名在外。常言道,慢藏诲盗,冶容诲淫。这些东西,还是你收着安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收着大家用便是。”
曹二狗大半生,那双茧手还从未碰过金子,看着就炀手,惧悚道:
“社先生,这个不敢,还是你收着踏实,我这等草命,怕压守不住。强盗好防,你可装在陶瓷罐里埋了,除了你,强盗还那里知晓。”
社先生笑道:
“这样是安全,可是我都这把年级了,我还要将它带到冥司地府不成?万一有个山高水低的,岂不枉了这财贝?”
社先生找来一个布袋,将财物装在里面,交给曹二狗夫妇。曹二狗夫妇执拗不过,便背回家去了。
曹二狗将金银首饰都收齐了,找一陶罐装了,又拿出一件银钗交于妇人道:
“此生没能让你佩金戴银,愧枉一生,这件你拿去用了吧!”
妇人忙说:
“还是收了吧,我这头上插那玩意儿,太扎眼了,不匹配。”
曹二狗又拿出衣物之类说:
“这些你拿去,改一改,能穿用的就用了,放着也是放着。”
妇人收了,说:
“暂且收着,等儿子回来,若是再娶,兴许用得上。”
须弥芥子和罗茜到了国学院后,安顿下罗茜,须弥芥子就准备上京都,找郑御史为姐姐伸冤。
罗茜很想跟了去,自知自己是个女孩子,倒会给芥子带来诸多不便。便偷偷的去找虎探牙。见了虎探牙便问:
“虎探牙,须弥芥子家遭难了,你可愿意帮他?”
虎探牙听了,纳闷道:
“他们家怎么啦?我如何帮?”
“你只管回答我,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
“那你请我到酒楼犒劳犒劳,我细细给你说来!”
“这不是什么大事,走吧!”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酒楼,虎探牙点了酒菜,就催罗茜将细情说来。
罗茜道:
“说可以,但得保守秘密,不准出卖我?”
“越说越邪乎了,难不成须弥芥子家犯朝廷了?啥事快说,你这个洋快嘴,怎么也变神神叨叨的,去黑河县中邪了?”虎探牙不耐烦道。
罗茜道:
“在这么邪乎的地方不中邪才怪呢!要法无法,要天没天,唯有权,恃权作威,拿势造孽。须弥芥子家并没犯朝廷,是朝廷犯了芥子家……”
虎探牙神色慌张地伸出一只手堵罗茜的嘴,环顾四周,审慎道:
“你这张嘴得有点堵挡,路边说话,草里有人。大庭广众下怎么敢诋毁朝廷呢?要杀头的!”
“那是你们的朝廷,不是我们的朝廷。我怕什么?”
“现在是在我们,而不在你们,你不怕,我怕,明白吗?快说正事儿,别瞎叨叨了!”
罗茜道:
“此次跟须弥芥子去黑河县,原本是去参与凌云的婚礼,岂知婚礼没办成,竟然成了丧礼!”
“凌云怎么啦?”虎探牙急问道。
“凌云被诏进皇宫去了,她奶奶死了。凌云作了一幅画,名唤《龙乡世相》,拿凉州去卖,大河的公公项刺史见了,识得《龙乡世相》的价值不凡,便出了些银两货了去,拿到朝廷献给圣上,圣上见了画,又思人,便下诏书将凌云诏进宫去了。宦官来宣诏时,凌云正在举行婚礼,却不顾民情,一辇强牵了去。”
“那她奶奶是怎么死的?”
“大河参加凌云的婚礼,因凌云进宫了,在家陪长辈多了些时日。项梓桁不乐意了,强接到安定郡,晚上项梓桁吃了春药,纵情过度死了。祝太守为了向项刺史交差,诬陷大河害死了项梓桁,屈打成招,将大河关进大牢。麻婆婆情切,探望大河时,在牢门口一句话未吐出,急火攻心,心脏破裂,吐血而亡。”
“天啦!又是一场人间悲剧。那我现在怎么帮芥子?”虎探牙不知所措,忙问。
“大河还关在大牢,祝太守与项刺史沆瀣一气,难伸张正义,大河有生命危险。须弥芥子要去京都伸冤,他一个人去了,势单力薄,遇事也没个商议之人。我是个女子,去了也给他添乱,你可愿意陪他去?”罗茜试探性地问虎探牙。
虎探牙笑着说:
“这有何难,现在边境战乱,腹地也乱轰轰的,国学院恐怕也得停课。借机上回京都,见一回皇上,何不美哉?”
罗茜道:
“你别贫嘴了,路上水远山高,豺狼横道,人面鬼心,阴枪暗剑,拨草寻路未必是美事。还有,依须弥芥子的性格,是不愿累及别人的,直截了当他是不会接受的。你做好准备,他前脚走出,你后脚跟去,到了途中,他难打你回来!”
虎探牙竖着大拇指对罗西说:
“罗茜,说心理话,我很佩服你,一个西洋女子,够哥们。须弥芥子遇上你,是他的福。从须弥芥子被学院除名后,你能站出来伸张正义。从那时起,我对你就刮目相看了,你非常了不起,这一别,我们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但我会尽力保护你的芥子的。”
罗茜拾起桌上的箸,扎向虎探牙说:
“让你胡说,如何是我的芥子了?让你上一趟京都,怎么说得像生死诀别一样,听上去悲悲切切的。”
虎探牙戏谑道:
“现在兵荒马乱的,出去了也难保。说实话,还是有些诀别的悲伤,设若须弥芥子不娶你,我还想娶你呢,这一去万一回不来,岂不是枉费心机了?”
“美的你,我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嫁你!”罗茜又扎了虎探牙一箸,笑着说。
两人这般说定,罗茜付了酒钱,虎探牙又争道:
“不是说好由我坐东的吗?”
罗茜笑道:
“让你苦差去,理当我来饯行。再说了,我不愿让人看不起女流之辈!”
虎探牙愧色道:
“当时因用词不妥,其实话为褒意。看来西洋人也肚子屈,易记旧!”
两人清了酒钱,出了酒楼,便回学院去了。 摆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