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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扶司同知刘宽挥挥手,把守铁门的亲军上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铜锁,朱栴几人这才跟着刘宽进了另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正对的不远处就是几排屋子,只是几排屋子之间的上方都是铁网。朱栴几人这才看出,这才是到了北镇扶司的大牢所在,屋子正面的墙上都写着黑底白色的大大“牢”字。
这些牢房的每所房子前都有亲军值守,房门依旧是铁门,连墙上很小的窗户上都罩着铁栅栏,如此严密的防护,被关在里面的人怕是只有死了才可以出去吧。
刘宽带着朱栴几人到了一处牢房前,值守的亲军在同知刘宽别的示意下,将铁牢门打开,刘宽指着铁门道:“十六殿下,那孙大官人几人就关押在里面,殿下几人可进去探视询问。”
对着朱栴说完,刘宽又对着马世勋和史大亮二人道:“两位镇扶使可陪着殿下进去,本同知就不进去了。”
二人抱拳应着上司刘宽的时候,朱栴已经跨进了牢房的外门,顺着台阶朝下在走,马世勋和史大亮跟着十六爷就进了牢房,李享和项来则在外面候着。
一下了台阶,一股阴暗潮湿夹杂着恶臭扑鼻而来,朱栴就觉着胸口一阵恶心,这种恶臭是自己从未嗅到的,难道这就是牢房里特有的恶臭?
见十六爷用衣袖捂着嘴,史大亮上前悄声道:“公子爷,如果恶心就呕吐,呕吐完了再朝里走,里面的味道更冲。”
朱栴本就恶心难忍,憋在胸口难受,史大亮一说一股翻江倒海喷涌而出。
“哇。。。。。哇。。。。。”
马世勋赶紧上前拍着十六爷的后背,道:“公子爷,呕吧,呕完了就好点了。”
接着呕了数下,朱栴都恨自己没有经验,早知这大牢如此恶臭,中午的那顿饭就不用了吃了。呕吐间,朱栴的眼泪也流的乱七八糟,整个面部都是一种语无伦次的乱,妈的,这鬼地方,那些犯人不招供才是怪了呢。
史大亮也上前拍,还用自己的衣袖为朱栴擦拭面部,这时从牢门口进来了一位亲军,亲军一只手中提着一把壶,一只手中拿着一个碗。
“十六殿下,漱漱口吧,完了喝点水压一压。”
亲军说着话,为朱栴倒了一碗水,递了过来。朱栴强装笑脸的对着亲军笑笑,接过碗,速速就拿到嘴边喝了一口。
“哇。。。。。”又是一阵呕吐。
就在朱栴呕吐漱口的时候,牢房深处却传来了一阵阴阳怪气的喊叫声。喊叫声或凄惨,或诡异,或倔强,或愤怒,不一而足,混合杂乱的喊叫让人头皮发麻,汗毛都要竖起。
“冤枉,冤枉,冤枉啊。。。。。。”
“。。。。。。。嘻嘻,你们真坏,看老爷我的衣服都被你们弄破了,嘻嘻。。。。。。”
“。。。。。我要见皇上,皇上,皇上救救我。。。。。”
“狗贼,放了你家爷爷,爷爷我行的端做得正,你们的这些刑具没用,没用,哈哈。。。。。”
“。。。。天又黑了,天又黑了,多好,又看到夫人的红肚兜了,天又黑了,多好,又看到夫人的红肚兜了。。。。。”
朱栴喘着气,将碗还给了亲军,这才朝大牢深处看了看,这里面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昏暗中几盏油灯忽闪着,将灭不灭的死样子,伴着那些呼喊声,真有股子难以名状的邪气和戾气。
“公子爷,要不咱们回去吧。”马世勋轻声道。
“马兄说的是,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地方真不适合公子爷来。”史大亮道。
朱栴被二人说的有些脸红,也勾起了他的倔强气,看了二人一眼,压低声音道:“本公子今日还偏偏要进去看看,走,进去。”
说完话,朱栴还是拿衣袖捂着口鼻,试探着朝前走,马世勋和史大亮二人只好不作声了,陪着他朝前走,只是昏暗的脚下总是让人有些不踏实。
还是一位亲军掌了一盏灯进来陪着三人,三人这才跟着亲军缓缓朝前走去。
借着微弱的灯光,朱栴这才看清这些监牢都是半地下的,每个监号里都关押着一到数人不等,这些人披头散发,肮脏不堪,但都是手脚镣铐,囚衣上布满了用刑后的撕裂和血渍。
监号里的人见铁栅栏外有人来了,有的就忽地扑到了铁栅栏处伸手大喊,似是要抓出人心撕着吃了一样,枯瘦的手里抓着的却只有虚无。
“亲军小哥,这些人都犯了什么案子?怎地有如此多。”朱栴好奇的问掌灯亲军。
亲军看了朱栴几人一眼,摇头道:“十六殿下,这里关押的都是皇上钦点的囚犯,没出事前个个都是锦衣玉食,出事了都是人鬼不如,这里关押时间最长的还有胡惟庸案的连坐者,因为有新的牵连,求死都不行啊。”
朱栴一听,这和死有什么分别?关进这北镇扶司大牢的有几个人可以出去的?最终都是一个死,正想着,一个声音冲到了几人面前。
“十六殿下,小的错了,求求你发个慈悲,救救小的,小的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朱栴几人循声一看,一间监号的铁栅栏处伏着一人,此人身上被打的没有几处是好的,肩头上居然还有伤口渗着黄色恶臭的汁液,骨瘦如柴的身子颤抖着,肮脏的脸上泪水早和成了泥浆一样的东西。
“此人是何人?”朱栴问道。
掌灯亲军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北镇扶司前同知冯智,因为勾结官商,正在侦办,他不招供,只好在这号子里耗着了。”
亲军刚说完,冯智大哭大喊道:“十六殿下,小的全招,小的全招,求你让他们放小的出去吧。。。。。”
掌灯亲军抽出绣春刀,对着铁栅栏用力敲打着,道:“冯同知,晚了,你私通的案子也快侦结了,早知如此,何必受这皮肉之苦?”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看着冯智如今的这个样子,朱栴也是一阵恶寒,当日他来花间坊是何等威风?就差抽刀剁人了,如今还不是生不如死,想来真是狗血。
“十六殿下,小的错了,小的错了,让他们放小的出去吧,呜呜。。。。。。”
朱栴看着冯智的哭喊,正要说什么,却被马世勋和史大亮二人拦住了。
史大亮轻声道:“公子爷,冯智的案子自有镇扶司的人在查,咱就不要掺和的好,还是去见孙大官人吧。”
朱栴被说的无话可说,只好看着冯智祈求的眼神,从他身边走过。想来也是,自己虽为皇子,可朝廷的司法自有相应的署衙去办理,若过问就是干涉朝政,怕要惹来麻烦了。
“朱栴,你这个小贼子,在东市坊老子就该将你剁了。。。。。。”
不理会冯智失望的咒骂,几人继续朝里走。
还是有监号里的囚犯伏在铁栅栏上呼喊求救,掌灯亲军干脆将手中的绣春刀不断地在铁栅栏上敲打呵斥,还不时恶语谩骂几句。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得势的时候都他妈是大爷,现如今都孙子不如,这帮不要脸的狗东西,大明朝才立国二十几年,一个个就忘了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势的,狗才,狗才。”
亲军谩骂的时候,手中的绣春刀敲打的更加用力。
又过了几个监号,亲军带朱栴几人来到了一处稍稍干净的三个监号前。
亲军指着里面的人,道:“十六殿下,这是三个监号里关押的就是孙大官人他们三位,遵照蒋指挥使和刘同知的吩咐,将他们分开关押,也不曾用刑。”
果然,这几间监号稍大些,就连窗户也是向阳的,朱栴看到孙大官人依旧穿着大官人的衣服,他正坐在床上闭目打坐,一副不知春秋的样子,只是脸庞看上去更消瘦了许多。
“公子爷,救我,救我。。。。。。”
喊话的正是那鞭爷,他被关在最里边的一间监号,手用力的伸出栅栏呼喊着。
“鞭爷,你住嘴,看你这点出息,真是丢尽了我大官人府的脸面。”
呵斥鞭爷的是闻师爷,朱栴挪步到了温师爷的监号前,温师爷正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窗子外面的天空,闻着脚步声了,他依旧没有转身,只冷冷的说话。
“小花子,哦,不,该是十六殿下,本师爷一时疏忽,害得大官人身陷囹圄图,这都是拜你所赐,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本师爷无话可说,但请勿要伤害我家大官人。”
朱栴明明是看到闻师爷说到最后的时候,肩头颤抖了数下,后背也似是呼吸沉重而前后晃动,都这样了还在为自己的主子着想,这闻师爷果然是让人钦佩不已。
“闻师爷别来无恙。”
朱栴抱拳,和闻师爷打招呼,闻师爷却依旧是后背着双手,看着窗外,没有回头的意思,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十六殿下别来无恙,那晚本师爷就觉着殿下非一般常人,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朱栴问道。
“可惜本师爷还是大意了,害得大官人落得如此田地。”
闻师爷说完,缓缓放开双手,挥手在自己的衣袖上左右拍打着灰尘,但依旧没有转身。朱栴几人这才借着监号里的窗户透进的一束日光,看到了翻转飞舞的细微尘埃。 大明十六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