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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崖。
承德殿。
东方一袭清俊男装的大步迈出,林平之‘跑’去陪自己父母了,她这个教主自然也要回黑木崖处理教务,回归正业,毕竟此次去似水年华只是向师伯赫安询问一下小妹消息,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自是要回来再布置其它的事,家大业大啊……
“教主,您回来了!此行还顺利吧?”
刚刚步入殿中,听到动静的贴身侍女玉娘立即上前恭敬拜道。
玉娘是这黑木崖上,东方少数‘信任’的几个人,她能够伺.候东方,就足已说明其自有出众之处,例如东方此次下崖,玉娘便是暂代东方处理教中大小事务的人,而非那昔日掌毙罗长老,支持东方上位的童百熊。
“有本座出马,能不顺利吗?教中一切安好?”
东方的六感是极度敏锐的,从玉娘出来迎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便察觉到了她神情中的细微异常,但面上却并不显,清冷的反问道。
“都好!”
玉娘言简意赅的向东方报告近期教内之事,任盈盈是属于放养状态的,东方不管,玉娘自也乐的不去与其打交道,忽视她的存在。顿了顿后,玉娘再道:
“……教主,玉娘给教主顿了燕窝,教主喝一口吧!”
“……”
东方看着玉娘,冰川般的俊颜融化了,嘴角露出一丝少有的柔和笑意,朝着主位走去,表示同意尝尝玉娘炖的燕窝。
玉娘躬身动作轻灵,稍带迟疑的将燕窝缓缓盛入玉碗中,恭敬的递给了自己的主子东方手中。
她望着东方接过燕窝,丝毫不存怀疑的直接饮下一口,面上闪过欲言又止的神色,眼神中带着些躲闪与愧疚,似乎随时都会有泪水流出。
“怎么啦你?脸色怪怪的?”
浅尝辄止,随手将盛有燕窝的玉碗放到一旁,‘注意’到玉娘脸色的东方,问道。
“没……我……”
听到东方突如其来的一问,玉娘的身子为之一颤,她的眼神不自然的在玉碗周边打转,吞吞吐吐的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燕窝有问题!
砰——
东方一瞧她的眼神,马上拿起玉碗狠狠的朝地上丢去,玉碗立时摔了个四分五散,鲜红的地毯被燕窝溅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音,空气也出现一片令人掩鼻的难闻气味,两者无不昭示着那碗燕窝中含有剧毒。
“你对本座下毒?”
东方捂着自己的小腹,面上呈现着一副中毒痛苦难耐的样子,她有些不太敢相信的朝玉娘问道。
“属下该死,属下有万不得已的苦衷,还请教主原谅!”
被东方质问,玉娘登时跪在了地上,向东方恳求宽恕,面对杀意涌现的东方,玉娘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的恐惧,有的只是愧疚,毒是她下的,她清楚那毒的恐怖,所以,很明显她认为以东方的武功也不能够避免中毒,何况毒是自己亲眼看着东方服下去的?除了死,她相信东方没有第二条路。
“我杀了你!噗——”
东方面上怒不可遏,抬手凝聚内力,欲一掌击毙玉娘,然,还未下手,就一口毒血自喷出,与方才的燕窝一起腐蚀地毯,发出‘滋滋’的声音,以及难闻的恶臭。
毒血喷出,东方似乎也成了樯橹之末,虚弱的一头往地上栽去,她半趴着单手支撑,目光恨意汹涌的望着玉娘,仿佛想要借目光将其洞穿。
“教主,你就安心的去吧,来世奴婢做牛做马,以赎今日之罪!”
玉娘眼含泪光的望着东方渐渐倒下去,朝其真诚的以来生立誓,直至,东方没了‘生息’,她方一脸‘愧疚’的磕了一头。
磕完头后,玉娘望也不望东方的‘尸身’一眼,她迅速起身后,便快步离开了这日月神教最具权势的承德殿。
愧疚一闪而逝,玉娘的脸上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即将收获期盼已久的幸福的甜蜜。
离开承德殿的玉娘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在四处张望了几眼,确定无人跟踪后,她怀着笑意,急切的推开了屋门步入。
屋子内有个背门而立的青年,听到开门声他立马回头,蓝衫黑裤国字脸,长的倒也算是周正,他见玉娘面带喜色,心中隐隐了个猜测,在以极强的自控力将激动稍稍压下后,他朝玉娘快步走了过去,拉着她的手,语气稍促的问道:
“玉娘,怎么样?办妥了吗?”
“嗯……”
玉娘轻声回应,半点瞧不见之前她在面对东方时的愧疚。
“太好了!这样的话,我就给嵩山派立下大功了!”
青年将玉娘拥入怀中,言语中的激动不在掩饰,兴奋的说道。与此同时,他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杀意。
“阿龍,那我们的事?”
被青年拥入怀中,玉娘有的是满满的幸福感,她觉的自己马上就要获得渴望已久的幸福了,在听到青年的言语后,玉娘松开青年,满含期望的问道。
这是青年答应她的,只要是杀了东方不败,为嵩山立下大功,他的师傅嵩山左冷禅或许会答应他们在一起,过上神仙美眷的日子。
“我们?”
青年一怔,好似没料会有这一幕。他见玉娘点头,神色间露出尴尬之态,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待避开玉娘期待的眼神后,继而方再道:
“玉娘啊,我们在一起本来就是天地不容的事,我原想假如你立了这一功,可以跟师傅求求情,可我又想我们除魔卫道,居然要依靠一个女人,也实在太折威风了……”
“阿龍,那你想怎么样啊?”
玉娘不明所以爱人想要做什么,天真的问道。
“我想……我只好……对不住你了!”
背对玉娘的青年悄悄自袖间掏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往玉娘小腹刺去,欲致玉娘于死地!
砰——
咻——
叮——
咣当——
电光火石间,屋门砰然洞开,一枚石子击打在匕首上,将之震落在了地上。
就在匕首落地的同一刻,东方随之出现,一招封了名为阿龍青年的周身大穴不说,还往其心口打了一掌,致使其撞到了墙面。接着东方迅速回转身形,负手立在了玉娘一侧,如同早已伫立在旁一般,而非突兀现身。
“玉娘,这就是你背叛本座的原因、万不得已的苦衷?哼,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
东方不看玉娘,目光冷冽的盯着阿龍,冷笑一声,平静如常的问道。
“教主……”
或许玉娘是被东方宠惯了吧,她在明明‘已死’东方出现的一刹那没有半分惊恐,反是将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名为阿龍的青年身上,眼神中尽是担忧之色,待东方话毕后,她似乎才察觉的东方的现身,回头唤道。
“你以为区区一点毒就能置我于死地?那我早就死了一千次了!念在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内疚之心,亲手杀了他,我可以……饶你不死。”
东方不想听着这个背叛自己的侍女说些什么,解释也好,申辩也好,她都通通不想听,瞧着那名为阿龍青年神色间的畏惧神情,东方心中就满是鄙夷,将地上的匕首摄到手中,递给玉娘,东方给其一个活命的机会。
玉娘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她服侍东方已经很多年了,算是‘深明’东方脾气的人之一,所以,在东方发话之前,她便已有了选择。
举起匕首,玉娘双眼泛红,回首望向青年,瞧着他僵硬微微的摇头,眼神中透着恐惧的神色,道:“不要,玉娘,不要……”
玉娘一步步走向阿龍,看着他的面孔,听着他的声音,高举匕首,最后在其闭眼的那一瞬,猛力的往自己腹部捅了下去。
“啊——”
在玉娘捅向自己的那一刻,东方一掌朝其后背拍出,将玉娘手中的匕首震飞了,一半斜着嵌入到了墙壁。玉娘了解东方,东方又岂会不了解玉娘?
玉娘所求的从不是什么权势、财富,她是一个小女人,最渴求的是一份家庭的温暖、恋人的爱慕,那个名为阿龍的青年给了她这个希望,是以,她爱上了他,甚至甘愿为其背叛了庇护自己多年的主人东方,只求能够与他在一起。
可是,他反悔了,自己的主子东方也没死,故,玉娘不想去面对,也不愿再去面对,死是她唯一的选择,哪怕只有短短几天爱情的滋润,她也死而无憾了,至少她曾经体会过……
“教主?!”
玉娘虚弱的瘫倒,不敢相信的惊讶叫道。虽说东方震开了匕首,可玉娘的腹部还是被花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不断淌出。
“哼,玉娘,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傻!在本座身旁侍候这么多年,居然愿意为了他那样一个男人去死!”
东方没去扶瘫倒在地,血流不止却无生命之险的玉娘,也没去看那名为阿龍青年双眼中震撼,她高冷的立在一旁,仿如一切尽在掌握,冷冷的对着地上的玉娘说道,言语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因为……我爱他!”
尽管玉娘没有生命之险,但血的不断淌出也是个大问题,就在说话的时候,她的双唇已经泛白,但她却并不在乎,仍旧深情的看着青年,坚定的道出自己甘愿赴死的原因。
听到玉娘的话音,青年明显是震撼的,他不愿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一切,尤其刚刚还发生了他背弃誓言、想要杀掉玉娘的一幕……
“教主,你不知道,爱情的滋味有多美好,多么令人向往,就这么短短的几天,我宁愿用生命……用生命来换……”
玉娘继续说着自己对爱情的感受,她不奢求东方会放了自己,但却不得不为了阿龍努力一把,他是正教嵩山派的人,教主一定不会放过他,可是,她不想他死。
“你太傻了!”
听着玉娘的话,东方冷冽的双眸眯了眯,丝毫不为其所动,冷酷的再次对玉娘回道。
“我不傻,教主,你平日醉心于教务,攻于心计,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几乎所有的日子都是一样,若有哪一天,你,也遇到了爱情,一定也会……”
玉娘一边否认东方对自己的评价,一边评论起东方每一日的枯燥无味,并把自己对爱情的感悟用到东方的身上,称她遇到了爱情,最后也会如此的。
“哼,满嘴的鬼话!本座若不醉心于教务,正派怕早就灭了我日月神教,你还会有时间去感受你口中那所谓的爱情的滋味?本座不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在这黑木崖上、江湖中只怕早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本座若有一天也遇到爱情,必然不会像你这般,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他的女人,就不会在乎她的身份,更不会指使她去做危及生命的事!他会做的只有一件是,即将自己喜欢的女人好好保护起来!而你口中的爱情,本质上则是一种欺骗!这个所谓正教嵩山派的弟子,不单指使你做危及生命之事,毒害本座,更在事后,试图杀了你,在见到本座没死,事到临头后,更是龟缩了起来,连直面死的勇气都没有,竟反还不如他瞧不起的你这个‘魔教’女子……”
东方对玉娘的言论嗤之以鼻,不待其说完,便一一冷静的反驳了起来,将玉娘由自我塑造的美梦与阿龍的谎言毫不婉转的揭开,让其清楚的知道她那所谓的爱情从头到脚,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一场荒诞的欺骗!
正与邪的结合也许会有,但眼前的玉娘与阿龍绝对不是!他们两人之间包含着太多的私欲、谎言、幻想,强行在一起,只会是以玉娘遭到抛弃为最终的结局。
“不……不……不是的……”
东方的话,令玉娘本就泛白的脸上更加无色,她挣扎着、慌乱着,想要否认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是与不是,相信你的心底自有定论……这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让你来毒杀本座,而是让你保护好自己,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带你远走高飞!别说什么日月神教教众布天下,江湖正道中人侠义心重,两方势力都不可能放过你们,就是翻遍世间每一寸土地,也要将你们两个叛徒找出来,然后诛杀掉,你们根本无处可逃、无处可避,只得投靠一方……老实告诉你,你们俩加起来也没那么重要!没人会浪费时间专门找你们!江湖是大,但大明之外还有的是番邦小国,波斯、天竺等西域国家有的是地方让你们躲……再者,为什么要是你加入他所在的嵩山,而不能是他加入你所在的神教?是因为他所在的是正派嵩山,还是因为他舍不得为你而自我‘堕落’入教?正、魔,岂是用嘴可以说清的,正道连给本座下毒的下三滥招数都用出来了,也称的上是正?”
玉娘的背叛与爱情的‘借口’让东方感到恶心,是,玉娘她是侍奉她多年,但侍奉多年就真的了解自己?她太天真了!根本不懂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八字的含义,也太经不起诱.惑,迷失在披着爱情外套的甜蜜谎言中。
爱情,东方懂吗?懂!她与赫安相交多年,多年来,独孤没来得及传授给她的东西,都在赫安那里得到了补充,是以,东方很早以前就明悟了自身的最大弱点——情(亲情、友情、爱情)!江湖‘邪道’中人往往越是强大的存在,往往就越是‘无情’,但同时最大的弱点也是‘无情’!因为没有,所以渴望;因为渴望,所以深陷;因为深陷,所以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想想曾经自师伯赫安之处借到的关于‘情’之书籍,东方就觉得故事中的那些人可悲、可叹,更可笑,他(她)们都是曾经站在江湖巅.峰的人,最后却无不是‘输’给了自己最相信的亲人(友人、爱人),而理由竟是他(她)因某件事早已‘迷失’了自我,走火入魔、危害世人,而作为亲人(友人、爱人)的‘正道’,有责任、义务捍卫世间的‘正义’!
可笑!早先的时候不说,偏偏要在最后时刻才说,是为了踩着那所谓‘迷失’了自我之人的尸体上位吧?
呵,也许会有人东方偏激,但东方却会说自己只是在平静的阐述事实!如果亲人(友人、爱人)真的相信过他(她),没有世俗的正邪所束缚,他(她)最后又怎会成为‘魔’?
在那些书籍中也不是没有另类的,作为亲人(友人、爱人),他们相信他(她)、支持他(她),不理会世俗的目光,不被正邪的道义所束缚,最后,他们的人生不带半点的遗憾,晚年更没有悲伤与孤独……只是,另类的实在太少了,十不存一……
鉴于那些故事的影响,东方对各类‘情’都有着自己的认知,在她理解中,爱情,首先就是要彼此相信对方,如果连相识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到,又何谈爱?一个人如果真的爱另一个人,那么无论男女都不会让对方去涉险,更不会偏听偏信因所谓的正邪否定对方,进而除‘魔’卫道!
也许正邪结合,有一方真的屠戮过【无辜】人的生命,但若其肯改,以有限的生命去为自己过去的赎罪,又为什么非要揪着过去不放?
“玉娘,你和他走吧!本座放过你们两个离开……”
良久后,东方再度开口,冷冷的语气说出了令玉娘、阿龍深以为自己在做梦的话,话毕,东方便走开,示意她真的放两人离开。
‘玉娘,离开了日月神教、离开了黑木崖、离开了本座的庇佑,仔细瞧瞧你口中的爱情究竟有多美好吧!’
东方是真的有意放玉娘及那个嵩山弟子离开,她很想看看脱离了美好的幻想,直面残酷的现实,玉娘还会不会那么决绝,而那个让她甘愿舍弃生命的爱人又将如何待她?
…….. 执掌八号当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