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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东城门外。
宽阔空地之上。
持枪少年与不滞兵刃的老人分立两旁,目光遥相对视。
少年眉清目秀,身披狩装华服,深俱王者之风,手执一杆银枪,身子笔直朝天,双眼紧盯对面老人。
老人面容古雅,留着五缕长须,身穿宽厚锦袍,负手静静的立在少年对面,颇有股子出尘飘逸的隐士范儿。
观两人的相貌,少年应在十五六岁上下,老人则在百岁左右。
无言中,对视的两人似有拼斗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叫周围的观战者一个个皆敛起了呼吸声,仿佛是怕打扰到两人一般。
“小侑子!加油啊!”
寂静的氛围中忽然传来一道呐喊助威,那是一道不带任何女子的该有的矜持豪迈之声。
小侑子三个字一出,与老人对视的少年的紧绷冷颜明显有了开裂趋势,他执枪陡然指向老人,道:
“宁真人,得罪了!”
话音未落,人随枪走,少年手中银枪已直接化作一道白芒,闪电般的往对面老人心口部.位点去。
银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唯美的光线,白光闪闪间,似乎还蕴含有无数微妙的变招,能够应对的了敌手的任何防御与反击。
老人被枪风所携风劲指的须发尽扬,衣袂飘飞,脸上露出抹凝重的神色,接着便见其身体忽生出非任何笔墨所能描述的微妙玄奇变化,似是两袖扬起,倏地晶莹如玉的手从袖中探出,漫不经意间的指尖合拢,扫在少年的枪尖处。
少年立即攻势全消,还被带的往外旋开了去,连转了三圈,才在离老人数丈外,卧枪而立。
老人像干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抚须含笑,道:“小施主果不愧是‘战天居士’所选之人,如此精妙之枪法,实乃老道百年生涯中仅见。”
枪者,百兵之王也。主要以拦、拿、扎三法为基,于十八般武艺中较为难学,不易掌握的一种,故曰:年拳,月棒,久练枪。
在老人的百年阅历中,也曾见过不少使枪的人,但多是不入流之色,如他眼前少年这般已得枪术神髓的实乃罕见啊!
“真人说笑了,小子与赫先生相识尚未月余,如何能得先生的指点?枪术之精,不过是另得机缘罢了。”
少年听出老人言语中的顾虑,不屑一顾的轻哼道。
说话的同时,少年没有再行动手,反是在乘机领悟刚刚那一枪的精髓,因为方才那一枪是他感受到老人的气息后所自发的,而非有意行之!
他没有学过系统的学过武功,所以一切只能依靠自身的意志,身随意走,自发的对战老人,以此来更好的领悟意志中那些隐藏的精妙枪术。
少年与老人其实皆为天下有名之人,一个是‘战天居士’所支持的大隋前代王杨侑,另一个是有中土第一高手之称的散人宁道奇!
“小施主,此话何解?”
宁道奇被杨侑的话给弄糊涂了,不明白那所谓的机缘是什么。
作为佛门势力慈航静斋与净念禅院的‘打手’,宁道奇还是能从‘雇主’们那儿得知到些有关杨侑的消息的,比如杨侑的体质不适合习武等内幕。
几十年前,慈航静斋助杨坚夺得了天下,致使佛门势力一时大增,信徒近乎遍布中土,亦因此现今,天下间少有什么事是佛门所不知的。
“就是宁真人你想的那个意思!他所习练枪法的时间距离眼下同你交手的时间很近,很近,很近……”
杨侑已准备好的答语还未脱口,就听远处高坐于城楼上赫安的声音悠悠传来,临话末,还淡笑的将‘很近’两字重复了整整三遍。
佛门实力强盛,魔门的势力也不弱,是以祝玉妍听到‘很近’两字,前后联系一番后,很快的便猜想到了杨侑枪术的来源,美眸微眯了一下,重纱之下的唇角也勾了起来,她相信接下来的戏肯定很有……味儿!
“闲话少提,宁真人,方才小子先出的招,现在还请真人赐教!”
彻底领悟那层神髓后,杨侑也来了次夺声,将‘对手’宁道奇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扬言道。
“好,小施主,那就请恕老道不客气啦!”
宁道奇闻言,仰头大笑一声,应下了杨侑的‘相约’。
杨侑双目精芒大盛,脊扌廷肩张,显示出强大无匹的信心,周身散发着股坚凝浑厚的气息,沉声道:
“请!”
宁道奇负手背后,朝左侧跨出一大步。杨侑见之大干吃惊,原来他一直都以自身气机锁定宁道奇,此刻更催发出枪意,对方若有任何行动,当在气机牵引下,惹得自身狂攻猛击,岂料宁道奇仅简单一步,竟就将两相对峙的气场忠心转移,叫自己无从下手,且陷入劣势!就好像掉到沼泽,无从施力。
宁道奇微笑道:“小施主小心啦!”
一袖拂出,衣袖在杨侑眼前扩大,竟看不到宁道奇的身形步法,本是袍袖飘拂,忽又化为修长晶莹仙手,其神妙怎都形容不出来。
杨侑别无选择,唯有横枪格挡。
手和枪相互变化,最后掌沿着枪尖毫无虚假的硬拼一记。
杨侑闷哼一声,给震的踉跄跌退,浑身气血翻腾不止。他识得宁道奇刚才的招数,正是其成名绝技‘散手八扑’的前身!
散手八扑,宁道奇驰名武林的绝学,虽名为‘八扑’,但却并非死板的八套招式,攻守随心所欲,全无定法,其精在一个‘虚’字,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则此虚为实,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小,方为‘散手八扑’。
回顾一遍赫安曾随口谈过的‘散手八扑’,杨侑愈发肯定心中所想。宁道奇被誉为中土第一高手,对战一个小子如果上来就用‘散手八扑’,必惹人非议,但若不用,又会显得自身的无能,所以使用未被武林中人广识的‘散手八扑’前身是他当前最好找回面子的法子!
震退杨侑后,宁道奇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将手又一次的收到背后,含笑道:
“老道方才没有留手,小施主能硬抗老道一击,实令人难以相信!”
说着,宁道奇倏又欺近,左掌横切杨侑咽喉,明明平实无奇,毫无技巧的招式,但被这有着中土第一高手之称的人施展出来,却又有变化无方,令人无法捉摸的迷幻感觉。
好在杨侑回顾与赫安闲谈宁道奇时,也想起了赫安说过的破解‘散手八扑’之法!杨侑无视宁道奇所施展出的神妙意境,直指其气机最弱之处,以拙破拙,银枪举重若轻,虚缈无力似的往前疾挑而去。
砰——
气劲旋射,宁道奇猝不及防之下,竟用不上全力,难以借势追击,让杨侑往外退了开。
杨侑微弓身子,双目射出凌厉神色,枪尖遥指宁道奇,冷声道:“再来!”
闻言,宁道奇淡然一笑,一手负后,一手探前,合指作出表示同意之势。
杨侑长啸一声,手中银枪紧握,跃上虚空,使出自己结合对弈之法与记忆中枪术草创出新招,一眼看出宁道奇所有气机较弱之处,直扫而去,看样子似是要一举‘宰’了宁道奇。
宁道奇露出讶色,如此奇招,他还是首次遇到,掌往后收,在月匈前似动非动,玄奇深奥,单手应战,潇洒随意的拨、扫、挥、劈,似有丝毫的花巧,却守得杨侑难越雷池半步。
嘣——
宁道奇一掌重劈在了枪杆上,震的杨侑双手直感发麻,险些令枪脱手。
最终枪虽没自手中脱掉,可却令杨侑嘴角溢出了鲜血,鲜红的血滴在他脸上如曼莎珠华一般妖异绽放,刺眼而诡谲。
“小施主还要再打吗?”
宁道奇恍惚了一下,继而仰天长叹一声,问道。
“哼,你赢了!不过,他日我还会找你比试的,希望到时候你还活着!”
杨侑并不矫情,直接承认宁道奇此次的胜利。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没有什么可好狡辩的,宁道奇的内力、意境全部是他自己的,自是要比杨侑更能随心,所以赢了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小施主英雄了得,他日,老道定当恭候!”
宁道奇称赞一声杨侑,约定他日再与杨侑比过。
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人松了口气,有人不以为意,也有人望向了之前提出赌斗的某位。
刚刚的比试虽看上去宁道奇赢的轻松,但其中的弯弯儿,却并没几个人真正看出,宁道奇也是有苦自己知,他深明杨侑如果不是功力与自身还未完美融合,达至随心所驱之境,怕是今日的胜负就要对转一番了。
被人数次直指气机弱点,这是宁道奇百年生涯中少有的经历,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像刚才那般的‘兴奋’过了,高处不胜寒啊……
哧——
正当宁道奇‘悲春伤秋’之际,一根锁链毫无征兆的贯穿了他的右侧月月匈膛,鲜血四溅而出。
宁道奇双目圆睁,不敢相信的看着月匈前的锁链,接着就是一阵脱力感袭来,眼前一黑的便朝地面栽去。
“居士何意?!”
那边了空飞身接住了宁道奇,这边梵清惠厉声的向锁链另一头的赫安质问道。
“我只说让他们比斗,没准许他伤杨侑!若非杨侑与他有约,本座定叫他烟消云散!”
赫安毫不在意梵清惠的质问,冷言森然的回道。
话音落下,其身上的杀意亦随之涌现,众人直感仿若置身森罗地狱,全身每一根的汗毛都炸立起来,甚至能清晰听到那一瞬间心脏的‘砰砰’跳动声,寒意慑人。
时间似在这一刻停顿,赫安的身畔围绕着处在虚实间的层层锁链,静坐与梵清惠等人对视,半点不显势弱。
没有人会指责赫安有偷袭的卑劣行径,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偷袭,锁链的出现可有不少人见到,那就是在杨侑嘴角溢血之时!
从溢血到宁道奇发感慨‘装逼’,期间可有一段不短的功夫,宁道奇被誉为中土第一高手,没有察觉空间上的异动,除了怪自己外,还能怪谁?
“吟……”
良久,一声娇柔轻.吟将死寂打破,看了半天好戏的祝玉妍莲步轻移走上前,与坐着的赫安并排后,缓缓探出了一条纤长玉手,在虚空间优雅的拂了几拂,无尽寒意顿时悉数散去。
“听着,宁道奇的事本座没兴趣跟你们争论,现在要你们自己决断的只有去本座的别馆取石之轩、邪帝舍利与立马滚蛋两件事!选吧!”
赫安不在乎祝玉妍散去寒意,目光蔑视的朝向梵清惠等人,高度倨傲无礼的开口道。
梵清惠原本正为祝玉妍的强大所震撼,处于不能自拔中,可在听到石之轩与邪帝舍利之后,她立时的回神儿了,有些惊讶的看着赫安,好像不太怎么相信其会信守赌约,交出石之轩与邪帝舍利。
“贫尼在取得石之轩与邪帝舍利后,自会离开,不劳居士费心!”
梵清惠尽力平息心头的无名之火,面上一派庄严慈悲的答道。
长安赫府别馆。
花圃。
赫安领着梵清惠等人来到此处。
踏足花圃的那一刻,除赫安外,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着了,因为诗情画意的仙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尸体的无间炼狱!
花雨还在继续飞舞,可是每隔几片的花.瓣上却都沾惹了斑斑血迹,空气中更是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呕……”3
很不幸从未切身体验过‘横尸遍野’‘死无全尸’这两词的宋玉致、寇仲、杨侑三人吐了,黄白红三种颜色,还有那空气中的气味,让三人由心到身的感到恐怖与恶心。
“阿弥陀佛……好狠毒的手段……”
望着那遍地的染上红色的手、脚等人体残缺‘部件’,纵使是梵清惠,呼吸也不由加重了几分,闭目念出数声佛号,只是不知她是在平静眼前的触目惊心,还是在为那群死者超度。
渐渐心神还算稳定的几人注意到赫安的异常,其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神态平静的看着一个方向,缄默不言。
顺着赫安的目光瞧去,只见远处地上竟刻有十数个盈血的‘邪异’大字,曰:三个月后,我石之轩必将血.洗天下赫府别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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