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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七十一（运河畔驿楼梅子煮酒）
齐聿将腰间令牌拿出，递给那位护卫，道：“宰相裴炎裴大人深夜前来拜访夏州都督王将军，还望两位海涵，劳烦通告一声。”
那名护卫接过令牌看了两眼，还给齐聿，笑道：“原来是裴大人，还请见谅，属下这就进去禀告王将军。”
齐聿拱手行礼道：“多谢！”
不到片刻，楼门内突然传出一阵哈哈大笑之声，紧接着一位身材魁梧，身穿华服的老者从楼门内走出，老者两鬓华发，胡子与眉宇也皆是斑白，此人正是夏州都督王方翼，字仲翔。其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儒服男人，看上去文雅书生。
“贤弟，我王方翼盼你盼的可是欲眼望穿啊。”王方翼哈哈笑道，随后拱手弯腰行礼。
王方翼乃是唐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武德八年降世，今年五十八岁，此时此刻看上去精神倍加，可以说是老当益壮了。
不过裴炎虽说贵为宰相，又是帝国老臣，但是在他眼中，实属小辈。而王方翼称呼裴炎为贤弟，无非是抬高裴炎的身份。
此刻见他弯腰行礼，裴炎急忙弯腰行礼，同时伸出一只手来去扶王方翼，口中道：“都督不可！都督乃是帝国栋梁，又贵为先皇国舅，裴某怎可受的起如此大礼？！”
王方翼“艾”了一声，笑道：“有何不可？贤弟如今贵为首席宰相，王某不过是夏州都督一介武夫，应当如此。”
裴炎摇头道：“不可不可，我与将军见面，哪里会受的了官职规矩所舒服，若是如此，岂不是乱了儒道长兄礼仪？”
王方翼道：“贤弟客气了，走！屋里请……”
一旁齐聿将二人对话行礼看在眼中，心道真是谋人与谋人，逢场作戏。
而后，二人便在王方翼的带领下，走进了楼门驿馆。
一路上，王方翼与裴炎有说有笑，相谈甚欢，但是说的无非是最近帝国朝廷的好处，以及最近二人在各自官职上忙些何事。这些言辞无非是官人与官人想见，相互夸赞罢了，所以齐聿没有听二人聊天，而是看了看周围驿馆内的布局以及护卫。
四人进了楼门，沿着最中间的一条石路，朝着驿馆最内侧行去，一路上一只观察着四周。
这家驿馆名曰“蛰云”，是专门为大官员准备的，驿馆除去方才的楼门，馆内部是一座十分庞大的度假别野，有驿楼、厅堂、回廊、轩、厨房、仓库、马厩等围墙等一律齐全。
厨房设在馆舍建筑之间，马厩设在馆舍建筑之外；粮仓高敞，库房深密，用于来了用食；柴火放在向阳之处，草料堆在干燥的地方，可谓有条不紊。
蛰云驿馆同其他驿馆不同，蛰云如同皇城内大员的府邸一样，分为前、中、后院落，前院的主要建筑为堂，堂前为前院入口，左右为两厢。
前院是蛰云驿馆的驿丞办理接待、通信、运输等事务的场所；后院为宾客下榻之处，其主要建筑为上厅，周围假山、廊亭皆环绕着别厅而建。
院落也是廊院式布局。
王方翼领着三人没有直接去后院客堂，而是来到了临近大运河一扯河畔的一座驿楼上。
楼上摆放着一张茶几，茶几两端两个凭几，茶几上放着两只酒樽，一只正放在火炉上煮的酒壶，一碟子杨梅，这些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四人登上驿楼，裴炎与王方翼分别箕踞而坐，靠在凭几上。齐聿与那位中年儒服男人分别站立在裴炎与王方翼身后。
运河两岸河畔，由于夜晚，微风徐徐，略带凉意，远处河畔上的灯光也在风中忽明忽暗。
王方翼先将两个倒盖的酒樽扶正，然后端起杨梅酒，给裴炎满上。
他嘿嘿两声，笑着说：“驿馆中，楼多为鼓楼、谯楼、驿楼，兄长之所以没能带贤弟去客堂旧聊，而是登上这运河河畔的驿楼，就是为了能让贤弟来时感受到我的欢迎之意，别时能登高望远，叙再逢之情啊！”
裴炎赔笑道：“兄长心意，裴弟铭记在心，不过这运河河畔夜晚风大，将军为何不住在城里？”
王方翼道：“蛰云驿馆的驿丞每天都用于日常的事务管理、呈报通信、物资转运及接待来宾等的堂与供宾客、使者住宿，烦不着我。去了城里，都是一些各道各州来的官员，反而落不着清静，再说了，我若是去了城里，贤弟还能这样来寻我吗？”
说完，二人心有会意，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裴炎看向旷阔河面，道：“青河小畔别野，一壶几梅闲谈。”
裴炎学富五车，出口成调，让在坐几人心生敬佩。
王方翼摸了一把胡子，沉吟片刻，开口心道：“驿楼茶几凭几，一风二灯对饮。贤弟如何啊？”
裴炎笑道：“好，好啊！将军不仅老当益壮，更是不失文雅之节。”
说完，王方翼点头道：“我二人这两句，可以曰名《子隆夜访仲翔河畔偶调》。”
裴炎道：“兄长好雅兴。”
王方翼虽是武夫，却不失礼节，请道：“吃酒吃酒……”
言罢，二人同时端起酒樽，吃了一口。
吃过后，王方翼看向裴炎身后英姿雄发，身子挺得笔直的齐聿，问道：“今夜来访，柏玉为何没有与贤弟一起过来呀，上次夏州都督府，我与柏玉可是谈的甚欢啊。”
齐聿在裴炎手底下做事，顶多算个护卫，与陈子昂不同。陈子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胸有韬略。王方翼虽是武将，但是在他看来，齐聿与陈子昂相比之下，他很看好陈子昂。因为得一雄才大略的谋士可胜十万雄兵。
所以王方翼则是看不上齐聿。
裴炎笑道：“柏玉有事在身没有随我一起前来。”
说着，裴炎看向齐聿，介绍道：“这位是我府新招的队长，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哦？”王方翼看向齐聿，威严十足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齐聿见他脸色瞬变，英气逼人，更是挺直腰杆，双目相迎，拱手道：“属下唐铃！”
“唐铃？”
听到少年称呼自己为“唐铃”二字，坐在茶几对面的王方翼与其身后的那名儒服书生都同时一惊。
书生盯着齐聿，急声道：“你难道就是那个失踪了半年的齐家公子齐唐铃？”
齐聿轻声道：“两位误会了，此唐铃非彼唐铃。”
书生听他说不是，出了一口气。
王方翼笑道：“也是，想来你也不是，如今齐唐铃这个名字，在唐帝国如雷贯耳，想来若不是真叫唐铃，应该不会有人蠢到用这个名字。”
当初齐聿要用唐铃这个名字现世时，齐风反对说这个名字太过招摇响亮了。齐聿坚持用，反而不会引人怀疑，原因也就在这儿。
说完，王方翼看向他身后的那名中年男人，介绍道：“这位是鄙人手下的谋士，肖易才。”
肖易才弯腰行礼，道：“易才拜见宰相大人！”
肖易才话音落下，裴炎轻轻点头。
介绍后，王方翼才道：“既然二人都是我俩的心腹，也不必隐掩，今夜贤弟拜访，想必是为了前些日柏玉寻我的那事了。”
话题步入正轨，裴炎微微点头笑道：“不错，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王方翼深吸一口气，道：“此事兄长有些为难，自家姐姐去世后，我们王家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啦。”
裴炎笑道：“先不说兄长夏州屯兵十万，就说家姐王皇后，确因信武媚娘掩袖一事，被先皇废除打入冷宫。家姐天生丽质，美艳动人，德才兼备，先皇皮尔喜欢她，继承皇位后，更是册封她为皇后。对外，世人皆知家姐因心灰意冷，死于冷宫之中，可是兄长你常年不在皇帝身边，可知家姐到底如何死的？”
王方翼疑惑，端起热酒呡了一茶，道：“如何死的？”
裴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兄长，贤弟说出实情后，你可不要生气啊？”
王方翼呵呵冷笑两声，道：“贤弟但说无妨，兄长忍得住。”
裴炎这才点头，将头伸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家姐并不是因为无法与先皇旦龙种而被打去冷宫的，家姐同萧淑妃都被武媚娘下令打了一百大板，打得皮开肉绽，而后又将家姐手脚并砍，放到酒缸中折磨死的，家姐与萧淑妃去世的时候，深宫中传闻，二人的尸体都已经腐烂啦。”
“砰！”
“什么？”闻言，王方翼老脸气的狰狞，“砰”一声猛将酒樽直接拍在茶几上，酒樽因用力过猛，被拍的变了形，热酒白气弥漫茶几，他的老手都被酒樽割开，流出血腥之气的鲜血来。
王方翼站了起来，怒喝道：“好个妖女武媚娘，匹儿好生蛇心毒妇，歹毒不堪，欺人太甚！先皇竟然还欺瞒王某说家姐齐聿疾病！”
齐聿与肖易才原本都在听裴炎，说王皇后的事儿，哪知被王方翼突如其来的拍茶几，吓了一大跳。就连一直在说话的裴炎，都被他的喝声吓了一跳，停止了言语。
王方翼朝向洛阳城的方向，破口大骂： “我与武媚妖后，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肖易才见主子满手是血，急忙从裤袍上撕下一块布来，给他包扎。 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