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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现在手上只有五块钱的现金,在去那个城市的动车上,坐着十二元买来的简易板凳。”
“啊?!有食物吗?”
“还好有几块前两天没有吃完的饼干放在包里。”
“有书或者其他的电子产品吗?”
“有。正在看安妮宝贝的书。”
“哦。有卡吗?下车就给我一个卡号,说一句我们两人才知道的话,我立刻去处理。”
“我有卡。只是没有现金在手而已。”
“哦好。那你下车了可以自己处理。你这个疯子!怎么去也别把自己弄得像苦行僧啊?急切成这样,没坐没钱没吃的,还要在那车上从早呆到晚,减肥啊你!看你蓬头垢面的到了怎么见人呵?”
挂了秝电话的阳沐关了自己办公室门。
这些天是怎么了?失恋季节吗?有必要这么成群结队的来吗?刚刚在学校看见了同学的心伤,一回到工作中,又来了个秝。她需要放下工作静静地呆一会。
关了电脑的合同制作页面,连上惠威的小音响,点开尚雯捷的那《QuandJeMeRegarde》无限循环。
咖啡香和音乐环绕着十平米开外的小屋,阳光从高楼的墙缝里斜洒下来,阳沐举头穿过玻璃望见远处高高的梧桐树,看到有叶从上面飘落下来,眼里有泪无声地流淌下来,一滴,两滴,一串,更多串。
秝,你终于还是去了,那个你想去的地方。
用想都没有想到的方式。
一个月前你打电话邀出上海,两个星期前你又变为去厦门,一个星期前你又说是不是该去那个城市呢?
一天前,你终于收到一条信息:跟随心的方向,永远不会错。去你想去的地方,没有任何周遭和其他。
于是你抓紧了这根稻草。你退了机票,退了火车票,临时购买了这张连座位都没有的票,去向了那个方向。
爱情的方向。
奥可塔维奥.帕斯说过:二十世纪各项伟大的起义中,爱情缺席了。
缺席的原因了阳沐一直认为卡夫卡说的最为准确,人类的主罪有二,其它皆由此而来,急躁和懒散。由于急躁,他们被逐出天堂。由于懒散,他们再也回不去。
秝是在夜出昼伏两年多后努力从五百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实力派升职人物时,认识的肥肥。
肥肥叫什么阳沐一直没记住。当着秝的面一般就称那谁,背地里就叫肥肥。
肥肥是因为秝的描述,在欧州的他感觉自己还很纤细,一回国就成重量级的类型,阳沐就暗地里叫他肥肥了。
一段阳沐不看好的感情就此走上短暂的旅程。
不看好是因为这份感情里婚姻因子几乎没有。
婚姻是什么?婚姻是两个人都放弃了自己的路,愿意与对方走在同一条路上,所以是家人。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两个各自己走在自己的路上,他只是选择偶尔陪你一程。
爱情对有些人就是个屁。人们找到生活后才会去寻找爱情。一般在生活里就只有爱而没有激情了,然后人们痛骂爱情是个屁,再后来就有了爱情怀疑论。他们从没想过爱情是颗苗曾经躺在他怀里被他杀死。但他们痛骂爱情的死,不骂杀手。
秝不是这种人,但秝嘴里描述的肥肥是。
当秝激情澎湃的讲诉时,阳沐当头喝棒说:“你这是一叶遮目啊,一叶遮目啊!”
秝继续电话那端或都坐在阳沐的对面或者走在阳沐的旁边,还是满目飞扬地讲诉。
阳沐听出话语里的幸福眼见到秝平生最美的模样,就放弃了嘀咕的欲望。
好吧,反正一生要恋爱三次的,一次懵懂一次刻骨一次一生。就当这是她的刻骨吧,阳沐看着花枝乱颤的秝想。
交往两年后,秝一度把他们的爱情推进向婚姻的门槛时,阳沐大吃一惊。
这丫头,就是个惊世骇俗的主,不得了!
她上演只身前往男友家里单嘴见公婆的那一出故事,阳沐想都不敢想。
出来后的秝给阳沐电话,风清云淡般:“我现在走在学院的路上,空气清新,鸟语花香。”
阳沐听着心里踏实了嘴上笑着说:“你就跟我贫吧!哈哈哈。”
秝嚷嚷了两声正了正嗓子说:“首先,他们都是善良的老人,我很爱他们,他们也很尊重我。没有同事担心的私毫冷场,因为我爱他们的儿子,他们也爱他们的儿子,我们有说不完的话。他们有他成长的经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有他的现在,还有对他未来的关爱,所以也说不完。当然了,出于尊重,我更多的是听他们诉说。”
电话这头的阳沐都听得到秝的高跟鞋咚咚咚地回响在长长的林荫走道上。
“都等不及男友回来陪你去见他父母?我真是信了你的邪!”阳沐开心地说出了唯一学会的那句武汉话。
正如衣服遮蔽着我们的身体,谎言也遮蔽着我们的头脑。
我们以为生活中重要人物和有影响的事件会大张鼓地露面和发生,但真实的这些人物和事件都是悄无声息、不经意的从后门进入我们的生活。
你热情洋溢地安排着肥肥回来过年的事宜,机票,车,两家家长的见面。
遥远的肥肥在电话里吱吱唔唔,要你什么都不要做,等他回来了再说。
所有逃避皆是否定,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你质疑:“回来说?说什么?有什么现在就说,不要等到假期的时候双方父母都在不好处理。我们自己的事先处理好了再说。”
“嗯,嗯……”肥肥迟疑。
“说!什么事!”你斩钉截铁地追。
“那你一定要坚强”肥肥弱弱地。
“说。说什么我都接得住,你放心好了。”你虽然感到些许凝重,便还是用笑的口吻。
“我……我不想结婚……”
……
你支撑的迈步,你支撑着行走,静静的行走,你是那样猝不及防地倒下,才发现原来你是那么的四肢无力,才感觉你的心脏是如此的没有气息。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倒下的,又是怎么醒来的,生命脆弱如大海上飘荡的一片小小的树叶。
他说他要去那个城市发展,你说好的你去。
于是你在去了那个城市后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花五位数去新动态报了名,因为你想他留在那个城市的话你也必须放弃现在的工作去那里,你想给自己力量更多一些好让你更适应去换的那个新环境。
他说他要出国继续去留学,你说好。
于是你积存了所有的能力,在这个城市买了一个小屋给自己,以便他出国时你一出手也有足够的积蓄随身自己去留学。
他说他要开汽车宝贝店,你说好。
于是你开始省掉了华衣奢食,省掉了美容咖啡休闲所有的去处。你只想用自己年薪税后六位数的收入三年内存下汽车宝贝店的启动费用。
你对他说:“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方向,我就会努力的去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只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作为男人,你连给我方向的勇气都没有。”
你无助的挂在老妈身上痛苦的没脚的行走,你望着栏杆眺望二十多米下的草地恍惚地只愿飞翔,你在凌晨两点鸽子笼般邻居只有五米之遥的夜里撕心裂肝的狂嚎,你静静地躺在黑夜里幻想着你生命的失去换来他些许的眼泪也愿意的镜头,你无视亲人的心疼于左右,你渐近的走进疯狂的思维,你憔悴的七十二小时滴米未进的连瘦身十多斤,你不允许亲人说半字关于他的坏话……
你灰暗的无可进食不可发声还不能不继续工作,你却担心他的状态是否因为失去与你一般的肺爆肝裂,于是你披上了马夹,于是你走进了他的现在,你只是想静静的呆在那里知道你想知道的,谁料他如此轻快的爱上了这个虚无,你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又不知所措,心惊胆跳又精彩离奇,你是那么寂静地看着他为了那个虚无疯狂而哀嚎,你是那么无力的面对着他对两种身份的同一个情节,你是那么清晰的透过虚无见证了面纱后真面的狰狞,但你还是无泪地说,亲爱的,我看见他为虚无的离去哀嚎而心疼……
很久很久之后,阳沐终于明白:其实有时候爱情存在的方式,只是单方面的存在。
以前一直认为爱情会分好与坏两种,辩别的唯一方式是好的爱情会让你得到全世界,坏的爱情会让你失去全世界。
现在的阳沐开始怀疑。
此刻终于明白,其实爱情也是有责任的。它的责任就是努力的让双方因为这份感情而生活得更美好。除去这份责任的任何感情都不能叫爱情,只能叫披着爱情外衣的其他。
那年在玉龙雪山上找当地的文字。
阳沐找到了“我”,也找到了“你”,但却没有找到“爱”。
据说在当地的文学中没有“爱情”这个字眼。
阳沐陪着秝在医院吊水维持生命。
阳沐给秝念李敖的毒蛇喻:在你意想不到地突然被蛇咬了一口的时候,你应该立刻用各种方式解毒,而不应该继续震憾于这种意外,以至于扩大你中毒的程度。你要告诉你自己说:不要研究你为什么会被蛇咬了,也不要研究你这样被蛇咬了,也不要感慨你被咬的如何严重……这些都是无益之举,它们除了拖延你中毒的时间,使你中毒更深外,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甚至有时候它们简直是变形的毒汁,对你是一种毒上加毒落井下石的害。
今天,就现在,秝终究还是坐了去往北上的列车,用她人生中最狼狈落魄的样子。
也许,北上,那个方向,就是秝的南墙吧?
阳沐只能坐在这里,静静地坐在这里。
隔着空间,看着梧桐和阳光,听着音乐伴着咖啡,泪流满面…… 木讷老公俏虎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