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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陶式和陶仙两兄妹介绍了安澍的灾情,再加上出发前李洵的沉重,李洛大致清楚了下面官府所谓的救灾是个什么德行了,她虽然只闷在学宫念书,可读史书,她也不是不清楚什么叫中饱私囊,什么叫发国难财。
李洛心里有了数,可柳平儿却不剔透,她本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自幼生活就苦,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流离失所之类的事情。因此听了那两兄妹的话,柳平儿只觉得心中憋闷,更有些不解,就说道:“可皇上已经下旨赈灾,免了两省赋税,又拨了钱粮,我听说两省灾情已经缓解了啊。”
“呸。”陶式一听这话朝地上狠狠啐了口吐沫,他是个粗人,家里受灾,老百姓尸横遍野,官府一点用都没有不说,反而让老百姓雪上结霜,这官可不都是皇上养的?因此他忿忿地说:“皇上知道个屁,她一天吃香的喝辣的,就听几个大臣说说灾情,真正下面是什么样子她哪能知道?她吃饱了哪里还能想到会有人饿死。”
此言一出,李洛立马变了脸色,皇上勤政,经常一忙起来便是通宵达旦,这样的好皇帝竟被下面的百姓如此出言不逊,李洛非常生气,却又不知这火该朝谁发,冲着陶式发,他不知情,从他的立场看去,这些归咎到皇上身上确实没错,那便是那些官员了,李洵曾给她讲过官场上官官相互,侯冠儒也说过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可真的无力改变吗?李洵是皇帝啊,对那些为非作歹的官员就不能抓了杀了吗?想到这,李洛又糊涂了,似乎这真的是李洵的过错了。
张小顺看李洛脸色变了,忙对陶式说“阁下慎言。到底也不关皇上的事情,毕竟皇上下旨赈灾,心里还是有百姓的。”
陶式不服气地翻了翻白眼,又争辩了几句,还想滔滔不绝一番,却被他妹妹拦了下来。陶仙是女子,心思细腻一些,她看出李洛脸色不好,生怕这些人跟官府有些瓜葛,若是哥哥再祸从口出,他们一家真是熬不过去了。
张小顺却听不得陶式的骂骂咧咧,心火一上来,激动得半站起来还要分辩,却被李洛一把拉着坐下了,她摆摆手示意张小顺安静下来,却对陶式也没什么好印象了,因此面色阴沉地说:“前面就是炎城了,替你奶奶找个大夫将病治好,继续赶你们的路吧。皇上如何,朝臣们如何,还轮不到你们来议论。”
陶式被妹妹强按着,心里很不服气,再看李洛面色不好看,那个张小顺更是脸红脖子粗的,便觉得他们几人看见这人间惨事却还帮着官府说话,料定他们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心下也有了疙瘩,于是也不吭声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炎城,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个一个查得仔细。见李洛等得着急,林礼煊便忙跑到跟前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严防灾民进城,连着门口的检查都严格了许多,林礼煊忙偷偷给守门的兵卒一块碎银子,那兵卒稍掂了掂,又顺着林礼煊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马车,就这样先放他们过去了。
炎城城内又是另一番景象,酒楼商铺在街道两边林立着,可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过来过去的几个小货郎也是满头大汗,无精打采地推着车子漫无目的地走着。张小顺贪婪地望着车外的一切,不停地指着外面的商铺或食肆给李洛介绍着。他已经离开这里有些年头了,炎城大的变化倒没有,只是冷清许多,他小时候常逛的地方以前可是人来人往,吵闹非常,今天也没什么人。张小顺有些失落,他本打算让李洛也见识见识这小地方的热闹,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光景,许是天太热了,张小顺这样告诉李洛,也这样安慰自己。
“有什么好出来的?”陶式一脸不屑地说:“街面上的东西比以往要贵三四倍,老百姓买不起白出来受这热做什么?”
李洛并不接话茬,只吩咐外面驾车的林礼煊和邵景通先找家医馆,给老太太瞧病比较重要,在扯上缓了这么长时间,老太太慢慢清醒了一些,只是年纪大了,又遭了这么大的罪,身体极为虚弱,若是不看大夫,也指定撑不了多久。
陶仙听李洛这样安排,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她不满地看了眼不知好歹的陶式,又对李洛千恩万谢起来,她看几人似乎也是赶路的样子,觉得不应该再耽误他们的时辰,就要拒绝李洛的好意。
“不碍。”李洛浅笑一下,对于这位明事理的妹妹,李洛还是十分喜欢的,被陶仙感谢了几句,李洛心又软了,安慰着说:“既然把你们救下了,哪有撂手不管的道理?先给奶奶看了病,然后我们一起吃了饭,其余的话再说。”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医馆,馆中除了坐诊的大夫,也并无其他人,陶式将老太太抱了下来让大夫瞧了瞧,也的确只是饿的时间久了,又走了太长的路,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住,给抓了些滋补的药就让他们离开了。张小顺取了药,拿出一锭足有二两的银子递给大夫,本以为足够付药钱,还打算将剩下的零头就给大夫拿去喝茶,谁曾想,那大夫将银子称了称后,又伸出两个手指头,告诉张小顺还得二两。
张小顺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刚给的银锭子,说:“大夫,你搞错了吧,我刚给你的足足有二两,就你给我抓的这点儿药,撑死了一两银子,你怎么还要啊?”
“你说的那是几个月前的价格了,这两个月什么价都涨起来了,二两银子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上等丫头一个月的俸禄了,可现在呢,别说我这的药,你随便到馆子里吃点东西都得这么多钱。”
李洛不爱看这讨价还价的戏码,不耐烦地催着说:“不管多少银子,给他就是了。”
张小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掏了钱,又问李洛:“少爷想吃点什么?炎城这地方最出名的就是蛇肉了。”
“现在哪还有蛇肉啊?”大夫冷笑一声,说:“你们不知道今年是大旱之年啊?灾民遍地都是,别说是蛇,连老鼠都被抓光吃净了。”
张小顺不相信地往门口望了望,哪有什么灾民,连个乞丐都没有,城门口又把控得那么严格,怎么可能还放的进来灾民?
那大夫一见张小顺怀疑的样子,又说:“那是前几日灾民都饿疯了,聚集起来到官府要粮,官府不给灾民就闹起来,大有造反之势,官府害怕了,杀了一批人都不管用,灾民一拨一拨的涌进来,后来官府直接将所有灾民都遣出城,谁反抗杀谁,这城里才清净了。”
李洛听了这话,心里有气,不愿再听那大夫絮叨,扭头出了医馆的门,四下张望一番,看见不远处有个开着门的饭馆,就招呼着众人进了店。小二正坐在柜台边打瞌睡,被吵醒后看到有客人入店,忙热情地上前招呼,张小顺知道李洛心情不好,本想多点几道好菜让李洛过过瘾,可还没开口,那小二倒先说了话:“客官也别麻烦点餐了,小店除了阳春面,没别的吃头了。”
张小顺一听这话急了,就劝了李洛换家馆子吃,不料那小二又说:“您去哪家馆子吃都一样,除了水月居,不过那地方是官老爷们才吃得起的地方,这没闹灾荒前老百姓都吃不起,更不要提现在了。”
张小顺脖子一梗,对李洛说:“少爷,咱就去水月居吃。”
“不去,不去。”李洛不耐烦地说:“阳春面就阳春面,我不想再跑了。”
张小顺讨了个没趣,只好对小二说:“那就按着人头上面,动作快点。”
小二听后,甩了甩肩头的毛巾就走开了。陶仙看着傻坐在一起不说话的几人,实在有些尴尬,这才想起来问李洛,这灾民遍地的,大家都往外跑,他们怎么还往火坑里跳呢?
李洛不想说话,倒是柳平儿急中生智,说他们是做生意的,大当家的听说安澍遭灾,就叫少爷带人往这边看看,有没有能帮助灾民的,施些粥饭,虽没有什么大用处,也是一份心意。
陶式听了这话,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说:“原来公子是抱着这个念头来的,我真是糊涂,你们救了我奶奶,是我们的恩人,如今又是来做善事的,我却因为一些小口角就误会你们,实在是该死了。”
李洛摆摆手制止了陶式的请罪,只说自己是因为看见灾民这般难过所以心情不好而已。等面的功夫,李洛又打听起兄妹两个的家里情况来。
原来陶式和陶仙的父亲以前在承州开着一家武官,家境也过得去,只是去年二人的父亲惹上官非,接着不幸病故,而他们家的武官也被查封了,家里就落魄了,今年又遇上这百年难遇的大灾年,亲娘饿死后,他们才下决心离开的。
“你也是习武之人?”一直没说话邵景通听了这话来了兴趣:“这倒是跟我对了脾气。”说完一抱拳,自我介绍倒:“在下邵景通。”又指着林礼煊,说:“这是我师兄林礼煊。幸会。”
陶式和陶仙也立马抱拳回了礼,张小顺也笑笑放下了芥蒂,指了李洛和柳平儿分别说:“这是我家少爷,这是柳平儿,我是张小顺。刚才一起坐了一路的车,我们居然都没有介绍自己,真是失礼了。”
李洛倒想得远了些,自己要去安澍查案,人生地不熟的什么都不方便,若是有两个当地人帮忙,一定省了很多麻烦,因此她极力邀请二人随他们回安澍,既然认识了也是缘分,她也不会薄待二人。
陶式一听,眼睛顿时亮起来,又说:“蒙少爷不弃,我和妹妹定当全力护少爷周全。”
“到底是习武之人。”柳平儿也笑着说:“饿了这么多天,说话还这么有底气。”
陶式脸一红,正好面也上来了,本想再客气一点,可实在耐不住几日没吃东西,胃里早已饿空了,此时看见有面,哪里顾得上烫不烫、好不好吃,狼吞虎咽地就吃起来。倒是陶仙细心,自己虽饿,可仍将面吹凉了给奶奶喂去,老太太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看见两个孙儿又找到了雇主,心里也高兴,竟也吃下了小半碗面。张小顺又将抓好的药交给厨房让煎了给老太太服下,一番照顾下来,老太太竟跟半日前晕倒时换了个人一般,虽然身子还虚,可精神了很多,远不像个将死之人了。
众人又休息了半刻钟,这才上了马车,继续朝着安澍方向走去。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