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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避暑的日程定了下来,宫里立马就忙碌起来了。包括李洵,也要在走之前将朝中大大小小的事物安排妥当,以往她出门,总会在宫中留下重臣总领朝政,然而此次她出门不像以往一般轻松,她将李槿并几个她信任的重臣都带在身边,一应大小事物也发往德州圣裁,避开那些碍事的人物,做事也不必再束手束脚了。
临行前一晚,李洵捧着一本书,就着灯火一页页地翻看着,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觉得眼沉起来,索性将书抛开,就着旁边的扶手打起盹来。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觉得身边有人,李洵睁眼一看,却是采新取了一条薄被搭在她身上。
李洵轻轻伸了个懒腰,问:“朕睡了多久?”
“也就一会儿,若是困了,还是到床上睡吧。”
李洵很少早睡,实在是这几日忙碌地有些乏了才打了盹,可这盹儿一打完,再到床上又睡不着了。因此李洵摇摇头,拍拍卧榻,示意采新坐了过来。
贺采新和李洵一起长大的,无外人的时候也不太拘于礼数,因此她并不客气,斜着身子在卧榻上坐下,开口道:“我刚过来时,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想进来伺候呢。”
李洵撇撇嘴:“今晚可以让他过来伺候,不过,先让他提着心等着。”
“终究舍不得,这么快就谅了他?”
“朕犯得着跟他置气?”李洵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坐得舒服点,又说:“明天去园子,规矩不如宫里严,你告诉他,太后随行,谨慎着些。朕哪怕为了他能得罪天下,也是不能忤逆太后的。”
采新忙摆摆手:“要说您自个儿说,我可不传这话。”
贺采新看不上冯芸湘,这事儿李洵知道,究其原因,李洵心里也大概知道七八分,除了因为此人空有一副好皮囊但行为实在粗鄙外,采新也是在替李洵委屈,如周曦那般样貌才华俱佳的男人终究不多。因此李洵好笑地看着采新,说:“不过让你提醒一句,就这般难为你?”
“这话若从我嘴里说出来,怕就变了味了。”
“怎么了?”
“您是提醒他,我说可就带着些威吓的味道了。”
看着采新这般认真的表情,李洵却突然多了丝逗弄她的心情,因此她先说:“威吓威吓就对了,他终究是个男的,既然是男的……”李洵突然起身搂住采新,故弄玄虚般压低了声音,道:“看样子在你寻得如意郎君之前,我得教你些御夫术。好歹御前的人,总不能让个男人拿捏了去。”
采新果然大窘,忙说:“这是哪里的话?我是立过誓不愿出宫的。”
“此一时彼一时。”李洵说:“如今你又不能跟我一辈子,我若死了,你不嫁人,那去哪里?还赖在这尚阳宫碍人家的眼?”
李洵这样一说,采新又红了眼睛,她最听不得李洵提“死”这样的字眼,刚知道李洵旧疾复发时,她便消耗了许多天才接受这个噩耗,随着时间推移,她心里的那份不安定也是与日俱增。偏偏李洵似乎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常常拿这话当玩笑一样,采新大部分时候会忍下来,可次数多了,她也恼了:“什么就‘死’了?总这般触自己的霉头。”
“我都不怕……”李洵不是不怕死,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自己若不看开又能怎样呢?她不是不知道采新心里的痛苦,可她总觉得自己若是放淡些,那采新也不至于总是那样紧张。
可李洵的话还没说完,采新便脱口而出:“你不怕,我就怕吗?”
李洵怔了怔,立时明白了采新话里的意思,她没想到贺采新是这样的打算,也没想到她将自己的心思隐瞒得这样深,若不是今天这个玩笑,只怕她真就随着自己的心思做了。李洵从榻子上坐起,逼视着采新,咬着牙说:“朕不准。”
采新将话脱口而出后已是后悔不迭,她知道李洵绝不会允许她随她而去,可是自己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她从小跟在李洵身边长大,身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只有李洵一人而已,她从小到大的生活重心都是李洵,如果李洵走了,她还能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从榻上站起来,淡淡地说了句“我去叫冯芸湘”就朝外走去。
“站住。”李洵一声断喝,见采新停住脚步,她也下了榻,走到采新身边,一字一字地说:“贺采新,朕不准,听到了没有?不准。”
对于李洵来说,她身边虽有亲人,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却是采新,从亲近的程度来说,采新是比梁太后和弟弟妹妹更贴心的,打小起,她受了委屈就只敢在采新面前哭,有了心事也只会跟采新倾诉,包括一些体己话甚至一些闺房秘事,能跟她说说笑笑插科打诨的也只有采新,她从未将采新当过下人,即使是在外人面前时,她也没有,因此她绝不允许采新为了她而伤害自己。
“听到了。”采新垂着头,极力隐藏这自己的情绪,开口道:“我去叫……”
“谁都别叫。”李洵盯着采新,语气放缓下来,甚至带着几分哀求:“若你做了,便是辜负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采新听了这话,终于没有忍住,跪在李洵面前,双手捂面,失声痛哭起来。从知道李洵病情复发,她无数次在心底这般痛哭过,可面上,她从未表露过半分,一是怕李洵难过,再则更怕别人从她这看出任何端倪。她真的憋了很久,今日实在憋不住了。
待采新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李洵将她从地上扶起,叹口气,说:“朕知道委屈了你,可你若没有个好归宿,朕便放心不下。”顿了顿见采新没有任何反应,她又说:“今天这话朕本来早就想跟你说了,但就是知道你这脾气。罢了,你没有想好,今天这话便当朕没说过,你自己考虑考虑吧。但你心里所想的,不行。”
采新擦了擦眼泪,沉默了下来,从李洵订婚之时起,李洵就时常有意无意地告诉她,总有一天也会为她谋一个好归宿,而李洵口中的好归宿,无非是给她精挑细选一个好的夫婿,让她后半生有个依靠,再生几个儿女,下半辈子尽享天伦之乐。以她采新的条件,挑个有前程的男子做个当家主母并不是难事,可她不愿意,她也从未畅想过一日嫁入别家,过着相夫教子生活的模样,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的心里也已经够满了,塞不下旁的了。
李洵见采新半天不说话,却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别扭什么,只得拉着她又坐下,亲手给她倒了杯茶,看着她饮下了,才说:“你我幼时结过金兰,以姐妹相称的。”
采新笑了笑,说出了两人结拜时,仿书上所言而立下的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呸呸呸……”李洵白了采新一眼:“你就记住这一句吗?”李洵也无奈地笑了笑,语气轻松起来:“我朝早就废了殉葬制度,你可别给我招下非议。”
“虽以姐妹相称,可您毕竟是皇上……”
“那又如何?”李洵复又躺下:“都说高处不胜寒,朕身子不好,怕冷,总得有个给我暖身暖心的。”李洵用脚踢了踢采新:“你别让我寒了心,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私自就……我不会放过你的。”
采新不再说这件事了,她知道李洵不允许,可她又过不了自己这关,索性放一放吧,好在最近定期的诊脉中,太医也没有发现李洵有什么大碍,若是真这样拖个一二十年的,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话说到这里,李洵的困意算是彻底不见了踪影,也没了春宵一刻的冲动,干脆不理还等在殿外的冯芸湘,将采新拉着往榻上一歪,两人谈天说地起来,从幼时发生的种种事情讲到朝内朝外大臣们的风流轶事,倒是越发精神起来,直到天蒙蒙亮了,李洵才打着哈欠,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听着李洵呼吸沉稳了,采新却仍旧睡不着,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李洵的情形,那年她还是个八岁的孩子,从没想过自己以后的人生会是怎样,即使知道眼前这个年纪更小的女孩以后会是储君,再以后会是大显朝的皇帝,可是她并不怎么怕她,甚至她有一种依靠感,而这种感觉是她在自己那个贫穷的家里从未感受过的。
给李洵盖好被子,采新走到了殿外,值夜的太监们寻着能靠的地方打着盹,采新轻咳了一声,太监们立马从梦中惊醒过来,一个个调整了姿势站好,李洵摇摇头,刚准备回房,却看见冯芸湘从长廊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一脸谄媚地笑着望向采新。
“你守了一晚?”采新问道。
“陛下没说见也没说不见,奴才不敢离开。”冯芸湘讨好地弓着身子,问道:“陛下可是还在生奴才的气?”
“回去睡吧。”采新没有回答冯芸湘的问题,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