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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太医都退出了尚阳宫,李洛仍旧没有从惊吓中清醒过来,虽然并非不知道李洵的病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可她就这样倒在自己面前还是第一次,而这一次,仍旧是受了自己的刺激。
李洛远远地看了一眼毫无意识的李洵,回头奔到前殿,颓丧地坐在自己的椅子里,御案上,被李洵撕碎的《议和书》还左一块又一块的散落着,她随手拿起一片,正是所书的最后四个字“万勿却辞”,此时的这四个字显得那样刺眼刺心,莫说是患有心疾的李洵,连她自己都几乎要窒息过去。
坐了半晌,她又走到那幅巨大的“大显全图”前,从南山一点一点地朝北寻找着,跨过淮裕,再跨过安澍,一路抵达今天的涵中,他们离京城真的只是咫尺之遥了。
李洛取过朱笔,沿着已被庶子占领的江山,由西向东画了一条分界线,猩红的颜色将大显朝一劈为二,自己几乎败象已定。
李洛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挫败过,这时不知哪里蹿出的一股脾气,她握住朱笔在那张“大显全图”一阵疯狂的胡画,又抓过挂在墙上的宝剑将这张图刺破、划烂。
“迁怒于一张图又有何用?”门口传来梁太后的声音。
李洛回头看见梁太后平静地站在门口,她忍不住流泪道:“儿臣实在没有办法了。”
“议和就是办法吗?”梁太后走进屋内,在一边的榻上坐下,说:“他都打到涵中了,你还让他退到乌来山以南,他会愿意吗?你以为施舍给他一个皇帝,他就会感激你,就会退兵了?”梁太后摇摇头,用手指着正对着殿门的御座,又说:“他要的是这把宝座,因为只有这把宝座才象征着大显之主。”
“我知道。可我……可我总得赌一把,我输不起。”李洛擦掉眼泪,又说:“因为我输了,担亡国之名的不是我,是皇姐。皇姐如今病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我,我怎么能再让她因为我背这个骂名?”
“亡国是骂名,你把国土送出去就不是骂名了?”梁太后长出一口气,说:“最差的结果就是我们娘三儿以死殉国,既已有了这种最坏的准备,还有什么好怕的?拼死护国怎么会留下骂名呢?”
“母后,我这般无能,您是不是对我也很失望。”
梁太后摇摇头,她心里的自责也并不比李洛少,要说无能,她觉得最无能的当数是她,当初李洵想尽办法要杀庶子,是她糊涂迂腐百般阻挠,今天这样的局面很大一部分可以说是她造成的。
若大显朝真逃不过这一劫,梁太后倒希望李洵能走在国破之前,不要看到她这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被糟蹋了。
梁太后见李洛低头不语了,笑笑说道:“去陪陪姐姐吧。”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李洵终于醒了过来,她看见低头坐在床边的李洛,便伸出手拽拽她的衣袖。李洛回头一看,立马笑着叫道:“皇姐。”
“怎么我每次醒,你这眼睛都肿得桃儿一样,是怕我醒不来了吗?”
“你又胡说。”
李洵无力地笑笑,看了看李洛红肿的左半边脸,问:“还疼不疼?”
李洛一愣,看见李洵盯着自己的脸,方不自在地摸了摸,说:“你这力气,才不像是有病的人,你就是没办法了,才把这烂摊子交给我。”
“是啊。”李洵握住李洛的手,说:“朕是没办法了,因此只有委屈你了。”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了。皇姐,你什么风浪没有闯过来?这次,你教教我。”
“士可杀,不可辱!”李洵坚定地说道。
次日,李洛下旨,继续全力平叛。
京城内外的流言越发不受控制,几乎所有的富庶人家都收拾好了行囊准备瞅准时机便撤离出去,店铺有一半都停了生意,虽没有人敢明说,可“改朝换代”这四个字在暗中几乎被达成了共识。
天子病危,储君无能,隆熹一朝几经波折才焕发的勃勃生机仅仅几天的功夫就被摧毁殆尽,国不安,民何谈乐?人们所忧心的并不是坐在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上的人是谁,他们所关心的只是国破后家会不会亡。
这一点,李洛甚为清楚。年关刚过,林礼煊便奏请回营,梁仲战死的事情已被证实,所剩余部群龙无首也是一派乱象,梁骁和李沄此时可以说是狼狈不堪,父亲刚死,他们却连尸首都没办法找回,也来不及哀恸,只能领着仅剩的人马疲惫地左右奔波。
事已至此,李洛不得不重新择了一名将军叫魏成波的任主帅,再领了两万人马奔赴前线。至于梁仲,人虽不在了,可朝中的争议却没有停止,要求将他议罪的呼声一直都在。
林礼煊为梁仲鸣不平,可他也清楚李洛能保梁仲至今已是尽了最大的能力,梁仲的一败涂地无可挽回,丢掉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名声,连带着连大显朝的希望都丢掉了。
魏成波拔营的日子定在了四日后,李洛不知这次跟林礼煊分开能不能再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了,因此不想再受那些规矩的约束,便和他到了宫外。
大街上仍旧人来人往,只是所有人都面带不安,大些的店面都关门了,只有一些靠着小生意维持生计的人顾不得所谓的时局,依旧辛苦地挣着钱。
李洛和林礼煊走到一家茶馆坐下,刚叫了茶,便听见邻桌的一人说道:“张老爷家财大气粗,这会儿恐怕早就在安全的地界儿安顿下来了,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哪跟你我一样,命还悬在半空中呢。”
“正是,现在有钱人都跑了。下一步就是达官贵人们了。”另一人神秘兮兮地说:“从宫里传出的消息,皇上太后也都收拾好准备逃命去了。”
“那京城怎么办?”
“能怎么办?保命要紧啊。”
林礼煊看了李洛一眼,说:“不必放到心里。”
李洛摇摇头:“平儿姐姐前两日回家探母,连她娘都问皇上太后是不是也要走了,这种流言散播地快极了,我若计较,京城的大狱早都塞满人了。”
林礼煊一笑:“你监国不过几个月,可倒是成熟稳重不少。”
“我毛毛躁躁的已经将半个江山都败出去了,若再不成熟些,恐怕这些老百姓也该揭竿了。”李洛笑着说:“如今要做的是稳定民心,合力抗击叛军。抓抓打打的只会越闹越乱,离心离德。”
“殿下是做好在京城最后一战的准备了?”
李洛坚定地点点头:“再给这些有钱人最后一点时间撤出,剩下的百姓便是离不开的了,他们若想保住家园必定全力一战,如今京城粮草储备充分,即使围城也不怕,只要坚持等到西边的援兵回朝,说不定能绝地反击。”
林礼煊眼睛一亮,说:“若是如此,臣愿为先锋,誓死保全京城。”
“你?”李洛疑惑地问:“你不南下了吗?”
“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李洛甜甜地一笑,突然说:“我知道如何能稳下民心了,”他将林礼煊一拉,起身往回走去:“走,我们回去见母后,若此事争得母后同意,她连日来郁结的心情也能好些了。”
梁太后因为梁仲战死的消息几乎崩溃,梁家仅剩她和梁仲姐弟两人相依为命,梁仲虽常不在宫中,可不管怎样,只要人还在,梁太后也觉得心中有一丝牵挂,如今梁仲战死,梁太后便觉得天塌了一半一般,当即就昏死了过去。
现在事情过了几日,梁太后身体略微转好,可心情却始终不好,李洛无暇陪伴,李洵只好暂住在坤华宫。梁太后顾念李洵的身体,脸上是露出了些笑容,可李洵和李洛心里都明白,梁太后是在强颜欢笑,这种手足被斩断的痛楚不是那般容易就过去的。
梁太后和李洵诧异地望着在地上跪得笔直,脸上却又带着恳求之情的李洛和林礼煊,实在不明白他们突然提出的赐婚是在唱哪出戏。不错,李洛所想到的办法就是请李洵和梁太后为她和林礼煊赐婚,只要赐婚旨意一下,他们即刻订婚。
如今民心不定,流言甚嚣尘上,外间纷传皇室已经做好了出逃的准备,如此下去,怎么指望他们团结一心,共同抗敌?
李洵算是明白了李洛的意思,她是想借储君订婚之喜击破谣言,稳定民心,梁太后也明白了,只是林礼煊尚不是她心中理想的人选,更何况婚姻大事如此草率,也实在不是她希望的。
“母后。”李洛急了:“事关国难,我这婚姻算什么?何况礼煊也是我认定的人。”
“你这孩子,说话都不知道羞的。”梁太后说道:“这林礼煊脸我都没有看清长什么样,你就要我答应你们的婚事吗?”
林礼煊却抬起头,说:“臣脸就在这,斗胆请太后认一认。”
梁太后听后一愣,却被逗得“噗嗤”一笑,说:“这孩子,哪有这样说话的?”
林礼煊又伏下身子,说道:“臣不才,口不能说,笔不会写,家世一般,本当有自知之明,不敢妄想尚主大喜。太后面前,臣更不敢说情之所至之言,以污殿下清誉。
只是太后明鉴,如今国难当头,儿女私情本当靠后,殿下心意,不过以订婚之名安民心,稳朝局,公大于私,若太后对臣有顾虑,自当花时间考察,若国难过后,太后仍不满意,臣定不让太后为难。”
“瞧这话说的,还说自己不会说话。”李洵笑笑,对林礼煊说:“你都这样说了,还不把脸露出来,让太后好好看看。”
“是。”林礼煊应道,然后抬起了脸,丝毫不怯望着梁太后。
“倒是个有想法的。”梁太后笑笑,说:“行了,脸我也认下了。至于赐婚的事儿,你们两个都放下面子主动到我面前求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皇上下圣旨就是了。”
李洛一听梁太后答应了,顿时喜上眉梢,连磕了三个头,说道:“谢母后,谢皇姐。”
“谢太后恩典,谢皇上恩典。”林礼煊也叩首谢恩道。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