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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儿不过刚刚擦黑,李洵百无聊赖地翻着奏本,近日朝中并无大事,不过是些请安的奏本,不痛不痒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李洵翻开一本,略略扫两眼,便撂在一边。自去年因为朝政改革的事情一闹,朝中还是有些乱套。赵堪培虽留职,却不再得到李洵的信任,能维持着表面的风光不过是仗着帝师的身份。而侯冠儒虽入了李洵的眼,可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李洛身上,旁的事情便插手不多。朝中靠着李槿撑着大局,可也是常常苦恼手中缺少可用之人。如今连些无关紧要的折子都往尚阳宫送得勤,中书省人手不济,连左右丞相都跟虚设的一般,满朝上下,有资历的都各怀心思,想着提拔一批人,可下面的关系都错综复杂,李洵尚不敢轻举妄动。至于隆熹二年的那批进士,资历又太浅,历练不够不足以担当大任。诺大的大显朝,一时竟陷入无人才可用的境地,实在让李洵头疼。
李洵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索性抛开手边的奏本,说道:“不看了,朕累了。”
采新立刻明白了李洵的意思,先给侍立一边的宫女使了眼色,又将李洵扶到暖阁的贵妃榻上躺下,这才说:“那冯芸湘都安顿好了。”
李洵点点头,挥挥手让采新下去了。
冯芸湘再进到殿内时,已经不是中午那副拘谨的样子,想来是被叮嘱了些伺候的规矩,因此虽还是有些紧张,却已是大方了许多。至于身上,中午穿的那身短打已经被一袭青色长衫所替代,长衫应是临时准备的,略显肥大,头上则只挽了髻,束着一根长长的发带。
李洵对冯芸湘的这身打扮算是满意的,至少看起来像样多了,却又不隆重,的确是个晚上闲话的装束。
“你过来吧。”李洵对跪在下面见礼的冯芸湘道:“不必多礼。”
冯芸湘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小步子挪到了李洵身边。李洵身上幽幽的香气让他贪婪地吸了两口,接着他大着胆子抬眼打量起李洵来,说来可笑,中午那样好的光,可冯芸湘并不敢看李洵,只觉得李洵声音悦耳,却不知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现在在这昏暗的灯下,他只看了李洵一眼,便有些目瞪口呆,那副眉眼长得颇为大气,与他所见过的女子都不同,那略施粉黛的面上虽带着些许愁绪,却不妨碍她的天生贵气,好似世间万物在她面前都矮了几分。
冯芸湘有些慌,只不过偷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卸下的拘谨立时又回到了体内。
“你莫要紧张。”李洵看着冯芸湘这般样子有些好笑,为了缓和一些略有些凝滞的气氛,她故作轻松地问道:“住进来了可习惯?”
“回陛下的话,习惯得很,他们都对奴才照顾得很。”
“你若要一直这样小心翼翼,朕可受不了。”李洵用手指了指边上的一个圆凳,说:“去搬凳子,坐到我身边来。”
冯芸湘斜坐到了李洵的身边,他才敢再次抬眼看了李洵一眼,只见李洵笑盈盈地端详着他,他便挤出了一丝笑容,又赶紧低下了头。对于冯芸湘的紧张,李洵也是理解的,毕竟他突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奴才就这样坐到了自己身边,若是不慌,才是奇了。可若冯芸湘就这样的心境,不知该怎样伺候下去。
“给朕唱个曲吧。”
“哎。”冯芸湘一听李洵让他唱曲,心里紧绷的弦稍稍松懈了一丝,清了清嗓子,他开口唱道:“刘家姑娘,年方二八,做配佳婿,择日待嫁……才及新婚二十日,郎君披甲入前线,从此再无音讯未归家……终于迎得郎君归,白发苍苍立坟前,盲眼再流不下伤心泪,只诉不尽这相聚的二十天和分离的四十年。”
李洵静静地听着这曲子,从悠扬到高亢再到凄凉最后归于平静,李洵从这昏暗的烛光中看见的人正是周曦,从曲中听见的人正是自己,一时悲从中来,她再按捺不住,抽泣出声来。冯芸湘一曲唱罢,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听见李洵在哭,忙取出帕子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递给李洵,一面罪:“奴才唐突,唱这等幽怨之曲,惹得陛下伤心,真是该死。”
“是朕失态了。”李洵没有去接那帕子,她缓了缓情绪,说:“你替朕擦吧。”
冯芸湘心里一颤,拿着帕子轻轻往李洵的脸上拂去,此时的李洵眼中含泪,又比刚才多了一分楚楚动人,不像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皇帝,不过就是一个失去夫君的贵妇人。擦去眼泪,冯芸湘收了帕子,又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只能呆呆地望着李洵。
李洵收了情绪,突然问道:“这曲子甚好,这流传于世最美的传说可不都是悲剧的吗?这是世人的心理,留有缺憾总比圆满要来的动人,只是这词唱得真切,可有什么故事吗?”
“据说这词正是那刘家姑娘年老后终于迎回夫君的骨骸,在坟前一字一句唱出来的,让旁边的人记了去,这才流传下来。”
李洵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冯芸湘,这张脸在晚上看起来更像周曦了,白天时的俊俏在夜间被昏暗藏起了不少,反而多了几丝阳刚之气。李洵心动起来,她坐起身,轻轻抚了抚这张脸,凑了上去。
冯芸湘浑身一僵,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李洵的唇很软,让他觉得很舒服,可他不敢,虽然知道自己住进尚阳宫是要做什么,可是他真的不敢。
“怎么?”李洵明显感到了冯芸湘的僵硬,“不会伺候吗?”
冯芸湘知道自己再无退路,拼命压抑住心中的恐慌,揽住李洵,亲了下去。
外面的梆子刚敲过两下,李洵无比畅怀地躺在冯芸湘的臂弯里,看着旁边烛台上摇曳不定的烛火,问道:“你害怕了?”
“奴才……” 肌肤之亲过后,冯芸湘放松了许多,可对于这个问题,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是与不是,似乎都不是正确的答案。
李洵笑笑,指尖轻轻滑过冯芸湘的肌肤,说道:“你毕竟不是他。”
“奴才有幸服侍陛下,只要陛下愿意,让奴才变成谁奴才都愿意。”冯芸湘不是不知道自己能躺到李洵身边是为的什么,他自然也知道,今晚过后,他便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他的荣辱全系在李洵一人身上。
李洵听了这话,从榻上起来,披了衣服,走到一个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套湖蓝色的男装递给冯芸湘,那是周曦的衣服,李洵想让冯芸湘最起码在外貌上更多地靠近周曦。
冯芸湘接过衣服,不敢耽搁,快速穿上了站在李洵面前。那衣服大了不是一星半点,毕竟周曦身材魁梧。“陛下可喜欢?”冯芸湘问道。
李洵摇摇头:“你太瘦了,个儿也不高,这衣服像要把你埋了一样。快脱了吧,明天我叫人给你重新做两身,你如今御前伺候了,服装之类需讲究起来才是。”
冯芸湘赶紧将衣服脱下放好,乖巧地说:“一切听凭陛下做主。”
这般乖巧却没阻挡住李洵心中的失望,她一时之间便失去了兴致,本打算多留冯芸湘一会儿,这会儿又改变了心思,便用旁人不可留宿的理由打发了他出去。不多时,采新从外面进来了,手中端了碗药,先让李洵服下了,这才看见旁边堆放着周曦的衣服,便叹口气:“那冯芸湘突然被撵了出去,尚不知做错了什么,正诚惶诚恐呢。”
李洵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陛下知道那不是勋亲王,何苦放在身边,看见一次便感伤一次?”
“你不用担心,朕知道他是谁。只是,朕多希望他就是周曦。如果没见到芸湘,朕也只是空想而已。见到他了,朕得了一时欢乐,可过后这心里就只剩下空虚。”说着苦笑道:“每次还要喝下这苦药渣子,好像朕心里还不够苦似的。”
采新看见李洵这般样子,心里酸涩,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李洵又说:“采新,我身边贴心的人只有你。我是长女,从小身边无数人就告诉我我的责任义务,母后不能宠我,父皇又一向对我严厉,我多想也能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照顾我,所以我很幸运有你,你比我年长几岁,一直照顾我长大,就像我姐姐一样,我凡事都不会瞒你,也只有你知道我心里藏了多少事。我如今不求别的,有一时欢乐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一时欢乐总比无限的愁苦要好。”
采新点点头,轻轻握住李洵的手,流着眼泪说:“只要您高兴就好。”
“终究是你最疼我。”李洵将采新拉起来,笑着替她擦掉眼泪,说:“今儿晚上是怎么了?白天都高高兴兴的,晚上朕也过得愉快,可怎么都哭起来了?”
采新忙用袖子擦了把脸,也笑着说:“是奴婢失礼了。不早了,陛下到寝殿睡吧。”
李洵却拉了采新说道:“朕今晚不想别人值夜,你来陪陪朕吧。”
采新点点头,服侍着李洵到床上睡下,自己在一边坐了,一宿无话。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