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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阳宫内,李洵靠在周曦的怀中,感受着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热气。房中烛影摇动,四下里万籁俱寂,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也或者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因为开口话离别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周曦又抚了抚李洵的肚子,终于说:“我必定能回来的。”
“你必须回来。”李洵声音轻而坚定地说,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你不能留下我们孤儿寡母。”
周曦点点头,“你放心,我保证千万小心。”
李洵从床上起来,走到一个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锁子形状的血玉,然后回到床上,将玉递给周曦,说道:“这是南洋进贡的上好血玉,我让人做了三块这样的锁,我们三姐弟一人一块,是保平安吉祥的,现在我这块交给你,它上面有我的牵挂和祝祷,必定能保你全胜而归。”
周曦细细端详着这块玉,说:“好漂亮的玉。”说完看着李洵:“这便是我的护身符了。”
李洵将头靠在周曦的肩上,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我的矛盾吗?我说实话,当时同意你拜武将之职,多半是我抱有私心,总以为四海升平,终我们一生,也未见得会有一仗,现在看来,终究是我被整日的歌功颂德蒙了心,这一仗既让我有了警醒,也让我多了几分懊悔。当皇帝的,一旦四境无事,便会重文抑武,对武将,戒心太重,烽烟一朝起,朝中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文官治国,并无过错,你开科举,不正是为国选才么?”周曦一笑:“至于武将,说实话,不是练几手兵器就可以带兵打仗的。你若有心,待我回来,再着手选拔武将之事。”
李洵闻言一笑:“如此,倒真该给你换个职位,全国各地的,替我选拔良才得了。”
“那可不行。”周曦用手指指李洵的肚子:“如今这温柔乡,我是不愿离开了。”
“是吗?”李洵将杏眼一瞪,白了周曦一眼,道:“我倒看你离开得坚决。”
周曦“扑哧”一笑,道:“你这般心胸,倒同那乡野村妇一般了。”
“若真那般,我是不是得嘱咐你到战场上莫要发狠拼命,保了命回来婆姨孩子热炕头最重要?”
听了这话,周曦更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从哪里学得这些话?”
李洵耸耸肩,突然道:“你给孩子定下的名字,甚好。”
周曦一愣,嘴边的笑意慢慢地隐去,他一把搂住李洵,眼眶红了起来,喉咙哽地发疼,强忍住没哭出声来,终于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放心”二字,向来是说的人容易出口,而听的人却未必那么容易接受,若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又何必特意以“放心”来安慰。李洵当然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纵然她在亲送将士们时,李相再三跟她保证会将周曦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可李洵心头的那团阴云,那团自知道自己怀孕后就一直笼罩在心上的阴云,却并没有因此散去。
站在城楼上,看着出征的大军渐行渐远的身影,李洵终究没有忍住,伏在采新的肩上痛哭了一场,痛哭过后,又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呕吐,再直起身子时,大军离开的方向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影。
采新取出帕子替李洵拭去脸上还残留的泪痕,终于开口说道:“若还不想回去,就再歇会儿。”
跟了李洵许久,采新了解李洵甚至超过了解自己,此刻的她,不需要听什么“他定会平安而归”之类的废话,她只需要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释放出自己的不安。
过了许久,李洵终于回头,朝采新笑笑,说:“还能看出痕迹吗?”
“看不出了。”
“回吧。”
梁太后已经在尚阳宫等了近一个时辰,自她知道周曦要出征,心里便不甚痛快,若是搁在以前,早就冲李洵发了脾气,可现在,李洵怀有龙嗣,身体又不好,梁太后便将心里的不满压了又压,除了跟流芳叨叨了几句,硬是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丝毫的表情。
对于母亲的态度,李洵何尝不知,只是梁太后不提,她也乐得不去惹这个麻烦,因此,她见到梁太后时,便笑了笑:“母后怎么在这?”
梁太后却不答这话,只轻描淡写般地问了句:“走了?”
李洵点点头,又笑笑,说:“今天一早钦天监就来报,说西北处有星异亮,利战事。”
梁太后却深深地看了李洵一眼,叹口气:“跟母后这,你莫要拘着了。你让周曦去战场,我心里也是不痛快,可毕竟朝政上的事情,我不愿干涉。终究你是我的女儿,你心里有苦,为娘帮不上忙,却也不能再扯你的后腿。可你心里难过,我又怎么会忍心?”
“总让母后担心,是儿臣不孝。”
“胡话。”梁太后牵起李洵的手,握了握,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你现在未必能体会,可等你肚子里的小东西出来了,你就知道了。”
“母后放心,我撑得住。”
为了周曦,为了孩子,李洵自然撑得住。可从没有这样一个时刻,李洵感觉如此的无力,她厌倦了周围的一切,从没有这样一个时刻,让她无比羡慕宫外那种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生活,虽然平平淡淡,却也真真切切。李洵万分感慨起来,自己终究只是小女儿的心态,为何命运如此弄人,要将这样偌大的帝国加在她的身上。
李洵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下,这不该是她有的念头,从幼时起,她就已经明白了责任和担当,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因为周曦吗?或者因为腹中的孩儿?李洵狠狠地摇摇头,想将这些胡思乱想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可这些不安的情绪就像在她心里扎了根一般,越想拔出它就越拼命地往心里钻。
采新看李洵脸色苍白,满头的虚汗,也吃了一惊,赶忙让人去请太医,她则绞了帕子,替李洵擦了擦脸,才说:“又想起什么了?”
李洵无奈地摇摇头:“我心里烦得很。你叫人去回了太医,母后若知道我这边又叫太医,又得大惊小怪了。”说罢望了望采新,只见她满面的担心,便轻轻拍了拍她,安慰道:“我没事。”
采新点点头,出去了,不一会儿,却又进来,说:“苏万省大人和赵堪培大人到了。”
李洵精神为之一振:“是为殿试之事,快传。”
待二人进来请安后,李洵便拿出自己亲拟的题目,说:“殿试后日进行,题目朕已经拟好,你二人既然是此次殿试的副主考,要清楚此次科举意义重大,朕今日将题目给二位,必定是全力信任的。”
二人听后,忙叩首道:“臣,必不负皇上重托。”
“朕听说此次考生,很有几位身姿不凡的,深受几位重臣青睐?”李洵笑着看向赵堪培,说:“我听说师傅也对其中一个后生青眼有加。”
赵堪培一捋胡须,笑道:“下官一辈子为人师,见到学识出众的晚辈,便忍不住提携一二。”
李洵听了也笑笑:“师傅一向慧眼识人,您能看中的人,必然是不错的。只是朝中像师傅这般无甚私心的官员恐怕不多,朕倒是听说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都按捺不住了。”
赵堪培未答话,倒是身边的尚升躬身说道:“陛下重视科举,这些考生一旦中第,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怎么?那些考生,都很有眼力吗?”
“这……”尚升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说:“这些考生中,家庭贫寒者三四成,或为庶子者也有一二成,这些人中,指望着飞黄腾达的恐怕不在少数。”
李洵脸色铁青,却生生地将火压了下去,只说:“为国选才,有德者居之。你们即是副主考,考生学识是一方面,能力是一方面,德行是最重要的,此科之要,朕不必赘述,但决不能什么人都招纳进来,那些个蝇营狗苟的,趁早算了吧。”
“是。”
待两人退下,李洵才叹道:“官场风气不正,朕不能枉费周曦的心血。”
采新一笑,将一碗已经放温的参汤端给李洵服下,说:“勋亲王回来之前,可是什么心血都不能枉费了才是。” 莲开双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