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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千帆清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星星很繁朗；繁朗得仿佛他们家一亩二分田地里下上了冰雹那样晶莹透剔。传说中的银河从苍穹中嫠开一道口子形成一条带子，带子两边布满密密麻麻的星群。

　　李千帆兴奋了，不知是嘴里还是心里“哦”了一声默默寻思：那个仿佛勺子一样的七星更是明亮，勺把子直直向东指去。

　　对了，那就是北斗七星；北斗星应该伫立北方的天空；李千帆小时候的夜晚，跟奶奶拉张炕席铺在村中的打麦场上乘凉；人一躺在炕席上眼睛就能看见空中的北斗七星。

　　这时候奶奶就会给他说那就北斗七星勺，没见她像我们家舀水的木勺吗？

　　奶奶还会说：北斗七星是方位星，能在漫漫黑夜给迷失道路的人指引方向。

　　奶奶一边说，一边还会念叨起北斗七星歌：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无容置疑，李千帆的天文启蒙是从奶奶那里开始的；奶奶不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她是知识女性。但嫁给思想守旧的爷爷后，只能留在老家白洋淀相夫教子。

　　从这个层面讲，李千帆不是贫民子弟？没错，李千帆的家是地主加资本家。

　　地主加资本家这样的称谓是后来的阶级术语，李千帆的童年还没有这样的叫法。

　　李千帆记忆只有“白洋淀李大财东”这么几个字，白洋淀李大财东是村邻乡们对他们李家的善称。

　　白洋淀李大财东家之所以被乡亲们称善，还是因为奶奶；奶奶是知识女性大家闺秀；但一生有贫民情节，没到年关，都要自觉不自觉地救济贫民。

　　其它方面不讲，光夜晚拉张炕席领着孙子去村外打麦场上和乡亲们一起乘凉，就能看出大家闺秀博大的胸怀和贫民情节有多浓厚。

　　白洋淀李大财东家出名的是奶奶，但后来也出了一个李千帆在北平城读大学；整个家族都感到荣耀。

　　然而李千帆一直认为他是白洋淀的子孙每到放假季节，尤其是炎夏暑期，便像候鸟一样飞回白洋淀；跟发小们一起凫水、游泳。

　　李千帆从小在白洋淀边练就的好水性，没入水中大半天不露头可是家喻户晓。

　　现在，李千帆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冰凉的黄土地上，凝视着方位星群北斗七星；便就想起小时候奶奶教给他的七星歌，情不自禁地吟念起来：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现在北斗七星的斗柄是向哪个方向？李千帆凝视好大一阵子才判断出来是指向东方的；那就说明现在的季节是春天。

　　春天？怎么会是春天？春天的季节应该还很冷，可是自己身子却不感到冰凉？

　　自己是在做梦吗？李千帆心中这么想着时，便把脑袋稍微转了转四处去看。

　　终于，他看见一堆篝火，自己好像躺在篝火旁边；熊熊燃烧的篝火给自己身上增加了热量才不感觉到那么寒冷。

　　这个梦做得真有意思啊！春寒料峭的春天自己并不寒冷，而且还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有梦就得醒，醒来还是梦，但李千帆不想醒来；他想永远地沉睡在这个还算惬意的梦境中。

　　不对，这好像不是梦，是梦怎么会有人？李千帆看见距离篝火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在活动。

　　那个人一会儿付趴地上，一会儿挥动双手在地上刨着什么。

　　对了，他好像是在刨挖老鼠洞！刨挖老鼠洞？这个人神经了吗？深更半夜的弄那劳什子干么！

　　李千帆你还说人家，你自己不是也有刨挖老鼠洞的经历吗？一个声音在责问。

　　这个声音是李千帆的另外一个意识，人的脑细胞中有多少个意识？李千帆自然说不明白，可李千帆觉得人的意识不至于一个，有时候多种意识会交织一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李千帆在这种意识的责问下便就想起自己小时候跟发小伙伴在白洋淀岸边的土地上挖黄鼠的情景来了。

　　黄鼠和老鼠同种，但黄鼠长得俊朗好玩，村里的孩子们便就将其逮住给脖颈上拴一根绳子牵着满大街地溜圈。

　　李千帆很乐意这种玩意，可那时候他的年龄还小；便就央求隔壁李大财。

　　李大财跟李千帆是叔伯兄弟，李大财大李千帆五六岁；李千帆五六岁时李大财已经十一二岁，个头长得老高老高。

　　李千帆央求李大财给他逮黄鼠时，李大财会痛快地答应。

　　于是，李大财便就担挑一副桶担，李千帆跟在后面拿一根铁夹子。

　　两人走出村庄时后边便能跟一长串孩童，因为孩子们对逮黄鼠这种营生都有好奇感。

　　大家伙来到割完麦子撂荒了的土地上，分头寻找老鼠洞；有人找见后便就招呼李大财。

　　李大财赶过去看过后判断里面有黄鼠，便就挑起桶担从白洋淀担挑来两大桶水灌进老鼠洞。

　　李大财一边往洞里灌水一边对李千帆道：“帆帆你着好铁钩，黄鼠见水后一定会从洞中窜出来；你见它出来时用铁夹子将它夹住就行！”

　　两大桶水灌进去了但就是不见黄鼠窜出来，李大财趴下身子伏在洞口去看；见老鼠尾巴在晃动便就骂了一声：“鬼东西明明在里面却不出来！”

　　李大财说着便把手伸进老鼠洞里面去抓，老鼠是抓住了但他的手也被黄鼠咬伤。

　　李大财不顾自己的手背黄鼠咬伤，硬是将劳什子颠翻在地给脖子上拴了一根事先准备好的细绳子；老鼠再如何蹦跶都逃不脱绳子的羁绊。

　　李大财将拴有绳子的黄鼠交给李千帆，李千帆便成了村子里最幸运的孩子；一大早便就牵着老鼠满大街地溜弯子，就像现代人牵着自己的宠物犬四处游荡一样。

　　李大财给李千帆逮了好几只黄鼠，李千帆一直记着跟李大财哥哥的友情，可是李大财却在长城抗战中为国捐躯。

　　那时候李千帆还在北平上大学，怀着对李大财的惦记打算参军上战场杀敌报仇；系主任说你还是上完大学再参军吧，介绍他参加了共产党。

　　李千帆大学一毕业，由于手中的笔杆子有功力；便就成了八路军文工团的一名编剧，由于成绩突出很快成为副团长；又做了独立旅的参谋长。

　　这时候，躺在篝火堆旁边的李千帆看见不远处伏趴地上挖老鼠洞的那个人，不禁想起自己充满童趣的童年生活。

　　李千帆想了一气子，便见那个挖老鼠洞的人手中拎着一只老鼠来到篝火旁边；从大树上折下一根树枝从老鼠胸部穿插进去。

　　一直活蹦乱跳的老鼠被这人穿胸刺肺后不再动弹，那人便就坐在篝火旁边；将树棍上的老鼠架在火上烧烤。

　　哦，那人是在烧烤老鼠肉！吃老鼠肉的家伙一定不是人类；可李千帆明明看清这个人刚才是从老鼠洞里将老鼠挖出来，拿到篝火旁边穿在树棍上，挑着老鼠烧烤的啊！这家伙不是人还是什么？

　　李千帆心中想着，便就感到自己越来越清醒。

　　对了，原来自己不是做梦，而是一直处在现实中；只是由于意识模模糊糊，懵懵懂懂才这种的胡思乱想。

　　怎么能说是胡思乱想呢？是地地道道的有感而发呀！

　　终于，李千帆想起来了，他是埋伏在牛背梁上伏击小鬼子一个头目，头目好像叫什么宫本太郎；还是一个旅团长。

　　对，是叫宫本太郎，是日军独立混成旅的旅团长；八路军独立旅旅长薛云峰要在牛背梁伏击宫本太郎，让副旅长从芮城县的隐没镇赶回凤凰岭搬兵。

　　李千帆是参谋长，薛旅长和铁副旅长执行任务去后，由李千帆掌握驻扎凤凰岭的八路军部队；但铁副旅长奉薛旅长命令要带一个连上牛背梁埋伏，李千帆也随队而行…… 喋血大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