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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六是王瘸子定的王家酿酒厂起窖吉日,师傅们早已做好包装入瓶的准备。
黄菜花在天色微明时分就已赶来水井湾,田垄里只有一些大白菜在枯黄的野草里显得勃勃生机,点点白霜在草尖上微笑。麻雀还在枝丫密集处窜来窜去,偶尔有三两只飞落在附近的田埂上觅食,叽叽喳喳喧嚷个不停,在这雾霭轻笼的晨光里,她们的嗓音显得格外的清脆迷人。
黄菜花哈着气温暖着双手,她在古井边徘徊了一阵,王瘸子才打着哈欠从田埂那边走了过来。他伸了伸手臂大声道:“菜花,你来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
“那你这是天刚泛白就起床了?”
“呵呵,差不多。”
王瘸子快走几步四下瞅了几眼:“王勇没来?”
黄菜花摇了摇头:“早上太冷,他起不来。”
王瘸子不由得骂骂咧咧地打开办公室门:“这个家伙,哪还像个男人呢?”
“算了,他已经习惯了,突然让他改也难。”
“你呀,别总惯着他。”
黄菜花微微笑了笑,我可不敢管,再管他肯定又得说我是靠他家吃饭,要不然还在摆地摊呐。
“你任由着他,将来肯定是你受累。”
黄菜花松了一口气:“反正他来了也是看一眼而已。”
王瘸子看了黄菜花一眼:“这个家要不是靠你撑开局面,现在啥光景还真不好说。”
“您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可能还在摆地摊呐。”
“那可不一定,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我都快六十的人了从来没见天上掉过馅饼。”
“呵呵,或许我有可能开了一家小面馆。”
“就是呐!说不定你这小面馆一开张,我的店就关门了。这酒厂要不是你帮忙筹借贷款恐怕也只能做做梦啰。”
“呵呵。”
“菜花,你的好,爸都一一记着呐!
“呵呵,都是一家人,多做些又有啥关系呢?”
王瘸子和颜悦色道:“谢谢你。菜花,你就是我们王家的福星。”
黄菜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还没吃早餐吧?”
“没呐。”
“我带了一些煎饼,应该还热着。”
“啊呀,你这是天没亮就起床弄的吧?”
“嗯,我去烧点开水泡壶茶。”
王瘸子乐滋滋地吃着煎饼,目光瞟了一眼黄菜花的背影不禁感叹了一声,就算是自己的亲闺女也不过如此吧。
早餐过后,太阳刚刚爬上山头,王瘸子耐心等到吉时便领着几个师傅去了地窖,他分别检查了几缸与常坪镇的没什么两样,似乎还要醇厚清冽。他喜滋滋地对黄时新父女悄声道:“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黄菜花笑呵呵道:“这么说我们这次换包装加价又歪打正着了?”
“呵呵,不得不佩服你章姨的预感和眼光。”
“那是,我得好好紧跟在章姨身后。”
王瘸子点了点头:“那边角落里的几缸不动。”
黄菜花压低声音道:“您的意思将来老酒更值钱。”
“聪明。”
“呵呵,我们每年都可以存一些老酒下来。”
“嗯,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接管道到包装线上了?”
王瘸子点了点头。
当上线包装进行了半小时后,品管吴鲜灵着一身白大褂,头戴白帽脚套着塑料膜,乍一看去像一个医师进手术室的装扮。只见他双手戴着薄手套捧着笔录本不紧不慢地进了车间,穿过流水线在尾部集装箱处停了下来,他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还没有开封的计量仪快速拆开外包装逐个排查起来。但见他面色时而欢喜时而惊慌。他翻了翻每个瓶底的编号,问题居然全出在一号线上。他连忙走到一号线将包装机关了然后命令道:“猴子师傅,你们这条线必须暂停。”
猴子师傅面带惊讶之色:“都是一样的做法,为何叫我们停,二号线却继续?”
“我说必须停就必须停。”
猴子师傅甩了甩膀子:“姓吴的,你是不是吃了二线的好处了?”
吴鲜灵黑着脸庞道:“你等着,让厂长告诉你原因。”
“等就等,谁怕谁呀!”
吴鲜灵气急败坏地来到王瘸子办公室:“厂长,一号线的全部废掉了。”
王瘸子连忙放下茶杯:“怎么会这样?二号线呢?”
“二号线很好,一号线猴子师傅作假不说,其态度也不端正。”
“别生气,我跟你去看看。”
吴鲜灵仍旧生气道:“我敢肯定他加了三分之二的水。”
黄菜花听得脑壳嗡嗡直响,她瞪大眼睛:“这,这猴子师傅怎么回事?”
“太不负责任了,要是我不去检查,等流通市场非砸了王家酿的金字招牌不可。”
黄菜花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吴老师说得很对。我也去看看。”
王瘸子没有同猴子师傅说话,他直接去了接入口的大缸舀了一瓢喝了一口即刻吐在了垃圾桶,黄菜花见此情形不由得吃惊道:“爸,真兑了那么多水吗?”
王瘸子点了点头,他又去地窖看了看,地窖管道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出在与管道对接处,有人肯定动了手脚。他回到车间在每个隐蔽些的角落搜寻了一遍,果然在靠近仓库的角落处的杂物里发现了两只大木桶,他掀开塑料薄膜伸手蘸了一点尝了尝高兴道:“菜花,在这儿放着呐!”
黄菜花松了一口气:“还好,损失不大。”
“嗯,就是耽误工了。”
吴鲜灵道:“我看应该开除猴子师傅。”
王瘸子沉吟了半晌:“还是不能硬来,走,我们先出去。”
王瘸子走到猴子师傅面前:“师傅,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呀?”
“哪能呀?”
“那为啥前面大缸里兑那么多水呢?”
“啊!不可能。”
“若是对我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嘛。”
猴子师傅不由得吃惊地看了王瘸子一眼,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这是谁在使坏呢?让我知道是谁非得收拾他一顿不可。他一边气氛地往里走一边道:“肯定是哪个家伙故意陷害老子。”
“你先尝尝看。”
猴子师傅尝了一口即刻吐了出去破口大骂道:“到底是谁陷害老子,有种给我滚出来单挑。”
吴鲜灵在一旁暗中观察了一些人的表情不由得抿嘴笑道:“猴子师傅,看来你平时为人太高调了,有人妒嫉你。”
猴子面色铁青道:“他妈的,到底是谁?快给老子滚出来!孬种,狗娘养的!”
黄菜花四下瞅了一眼扯了扯王瘸子的衣角:“爸,您快说两句吧。”
王瘸子干咳了一声:“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个人恩怨,可这是上班时间,有问题下去私下解决。你们这样扰乱生产秩序的话,以后就统一扣奖金,按损失比例扣除,情节严重的只有交给派出所所长请他去黑屋里坐坐了。”
王瘸子话音刚落车间里顿时一片哗然。
王瘸子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好了,今天算是一个警示,下不为例。”
猴子师傅红着脸小声道:“吴老师,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吴鲜灵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管好你自己这一组的人,肯定是内奸,他们二组的人根本没有机会。”
“谢谢提醒,我就是一个没文化的大老粗,平时说话冲了一点,肯定无意中得罪了一些人。”
“汲取教训吧。”
“那是必须的。”
王瘸子挥了挥手:“你们谁去把后面两个木桶抬过来?”
不待王瘸子说完都纷纷朝后面跑去,似乎留下来就会成为被怀疑对象。
王瘸子摇了摇头对猴子师傅道:“什么活儿也许难不倒你,这人可不好管哟。”
“您说得是,这管人不是我的强项。麻烦您把黄老哥调我们组来好吗?”
“黄老哥?”
“嗨,就是菜花爸。”
黄菜花笑道:“我去给爸说。”
“谢谢菜花。”
王瘸子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谢谢厂长,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呀,还得心细一点,关键环节要亲力亲为,不然我分组干嘛呀?”
“您说得是。”
王瘸子走到门口大声道:“还是那句话,哪条线酒好且产量高季度奖金就多。另外我决定年终我们办一个评选活动,谁被评选上优秀酿酒师、优秀职工,就给谁颁发奖金,到时候请区里领导还有我们的吴县长来给我们助阵颁奖。”
吴鲜灵待王瘸子讲完毕带头鼓起了掌,车间里顿时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大家一时情绪高涨纷纷叫好,大有如沐浴在春风里一般,个个心中充满着热望与激情。
吴鲜灵跨进办公室门槛:“真没想到哇!”
黄菜花笑道:“您没想到啥?”
“王厂长居然三眼两语就解决掉了他们内部纠纷还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
黄菜花道:“爸一直跟我们讲,自古以来都是无利不起早。”
“的确是这样,我也长见识了。厂长果然是智者。”
“呵呵,今天最大的功劳是老师。”
“嗨,那是我的职责范围,要不然吴县长请我来干嘛?我即便再不认真也能辜负吴县长对我的信任。你说对吧?
“呵呵,总之非常谢谢老师。”
王瘸子重新泡了一壶茶高兴道:“吴老师,请喝茶。”
吴鲜灵嗅了嗅:“真香,那我不客气了。”
王瘸子打开旁边小矮柜取出一些点心:“这是菜花做的,你尝尝。”
吴鲜灵吃完一块才赞叹道:“我在省城的时候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茶点。”
“是吗?”
“真的,菜花可以开茶馆了。”
王瘸子笑眯眯道:“茶馆就算了吧,餐馆啊酒厂啊就够她忙了。”
“呵呵,能者多劳嘛。”
王瘸子摆了摆手:“这菜花牌大酱将来铺开市场,也要管一管的。”
“倒也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菜花是我见过的女强人。”
黄菜花不好意思道:“您可别总夸我,不然掉地上很痛的。”
“我可不随便夸人,你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将来指不定就是我们这块儿的风云人物。”
王瘸子道:“谢谢吴老师吉言,将来这一切我都会交给菜花来做。”
黄菜花心里翻涌着热浪,她微微笑了笑:“谢谢爸对我的栽培和信任。”
吴鲜灵赞叹道:“一家人都这么客气,你们还真是和一般的民营企业家不一样。”
王瘸子摆了摆手:“我们就这点儿家族生意,谈不上民营企业家。”
“你谦虚了,好些国营食品加工厂也没有这酒厂的规模大呐。”
“呵呵。”
黄菜花朝外面看了看:“爸,吴老师,你们慢慢聊,我回去了。”
“你先去隔壁看一眼大酱,看看有没有问题。”
黄菜花应了一声出了办公室,她快速过了一眼酱缸不由得暗自高兴着,在许菊儿母亲的监督下倒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毛病,希望继续保持下去。她站在许菊儿母亲旁边:“让各位操心劳累了。”
“嗨,你这是哪里话,大家都很珍惜这份工作呐,你说要不是你,我们这些文盲妇女还能干啥呢?”
江小春的大嫂道:“就是,现在我们也能赚钱,家里的爷们也不敢轻视我们了。”
“呵呵,等以后打开市场就挣得多了。”
“菜花,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我们都明白的。”
“谢谢嫂子。”
“我们都相信你,现在才几个月时间我们每月都能拿到工资,要是在过一年半载肯定翻番了,这要是以前我们想都不敢想。”
许菊儿母亲道:“是啊,我们还顺带着把家务活儿也干了。”
“呵呵,若没啥事我就回去了。”
“你放心吧,我们几个绝对没有他们那边车间复杂。”
黄菜花笑着挥了挥手,出得门来,寒风吹在脸上没有清晨的冷瑟,仿佛被太阳的光芒捂热了似的。黄菜花松了松紧裹的围巾,敞开大衣最上面两颗纽扣,疾步如飞,她这是要赶回去给几个客户打电话呐。但见她两眼窝着笑,眼底的那些衰草突然明丽起来,大山的颜色多了些几丝温暖,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草丛里翩翩起舞,仿佛又到了春天的光景。 花开荼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