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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云雾被肃清的山林中，雷霆销声匿迹，流水般的月光洒落，唯独那一团篝火摇摇晃晃却始终未曾熄灭。
小湖里的水全被蒸干，最下面的一层淤泥都因为炽热到极致的温度变成旱土，大鱼小虾自然都在煌煌雷霆之下化作飞灰，有一个人形躺在干涸小湖的最底部。
一人一虎缓缓走到湖的边缘，朝着下方望去。
小白舔了舔干涸的唇瓣低吼了一声，虎眸眯起看着睁开眼却没有丝毫动静的吕君莫，识海里惊讶道：“主人，你这道雷劈的有点带劲啊，不过这家伙竟然没什么大事哎？”
赵灵轩的脸有些发白，虽说这段时间血脉之力是增长了不少，但是为了一击必杀他也加大了量，好在也不算是透支身体，过两天便能恢复。
只不过噬嗑卦如此强大的雷霆制裁足以堪比六重幻婴天一击，而吕君莫竟然连衣袖都没有化成灰，他整个人更是毫发无损，只不过有些愣愣失神，躺在最底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小湖的情况便能知道方才的雷霆究竟有多么凶猛，吕君莫却一点伤都没有地躺在低谷流淌着泪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像个疯子。
赵灵轩一只手撑起下巴，皱着眉，奇怪道：“不对劲啊，竟然一道雷没劈死他，难不成还要小爷动用徐不归的掌座令牌不成。”说话间，令牌已经在手，经历过如此多生死，任何可能的危险，少年都会扼杀于摇篮之中，与自己的小命相比，再如何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小湖坑底，吕君莫不再一会哭一会儿笑，缓慢地站起身神情失落地掸了掸一袭红衣上的灰尘，抬起头恢复了纯黑色的眼睛与赵灵轩远远对望。
他的声音淡淡，没有丝毫波澜：“我犯下的错误的确大得离谱，对你我真的太过低估，如此雷霆我远远不及，若不是有一个替死人偶想必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如此一来妹妹应该也不会怪我，毕竟我打不过你。
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明明你只有一重气海天的修为却能够战胜我，你的肉体强如凶兽，而方才的雷霆似乎并非为道力引动？”
赵灵轩愣愣地看着一脸浩然正气的吕君莫，这个娘娘腔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看上去就是有诈，说不给妹子报仇就不报了，似乎打不过还是理直气壮的事儿。
当然，少年本来也就认为所谓的报仇就是无稽之谈，吕秋影那样的祸害如若不除掉就是亿万生灵的威胁，只不过或许在吕君莫的眼中亿万人的性命也比不上他的妹妹而已。
“切，替死人偶倒是不错的东西，给你用也真是糟蹋了好东西，你丫也好意思说找我报仇，既然知道是我干掉了你的妹妹……呸，我没干你妹，是我杀了你那个妹妹，她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自己心里应当清楚，枉你还是正道弟子，就他吗不知道什么叫大义灭亲吗？我替你清理门户，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还对我动粗，真是岂有此理……”
赵灵轩一打开话茬就止不住了，对着吕君莫就是一通臭骂，就是身边的小白都捂住了脸，有点不忍心看下去。
吕君莫听得头都大，看着岸上少年一本正经地破口大骂，觉得他自己二十多年来的养气功夫简直全喂狗了，赵灵轩说一句他刚刚想通平息下去的火气就会窜上了一截，真的好想打人。
如果不是眼前的小子太邪门，似乎打不过的样子。
“说够了没有，我妹妹犯下大错自然由我来清理处置，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你杀了她我作为兄长难道不应该为她报仇吗？若是你有一个从小疼爱的妹妹，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然后被一个人无情杀死，你又会如何做！？”吕君莫眯着桃花眼，言语锋芒毕露。
赵灵轩却是被这一问给问住了，喋喋不休终止，甚至他在内心问了自己一番若是将顾灵嫣换成吕秋影，他会怎样？
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为了最心爱的人纵使是背叛全世界或许都在所不惜吧，一人性命就一定没天下人的存亡重要吗？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也想到了对于你来说重要的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感受，在我的立场上，我必须做点什么！只不过我不是你的对手，这次我认栽。”吕君莫轻嘲道。
小白在识海中喋喋不休：“这孙子怎么那么嚣张的，都被主人打成这样还敢叽叽歪歪，真是欠揍。”
赵灵轩脸色拉了下来，情绪谈不上好，吕君莫的话同样如同雷霆一般让他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人追求天道为的是什么，长生、逍遥、快意、掌控生死的权力！？
而他想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如果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那么一切的追寻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站立在岸边许久，零碎的时光如同潮水纷至沓来。
俯视着吕君莫，赵灵轩笑道：“我明白了，我和你不一样，如你所说我当然不会任由最亲近的人祸害人间，也绝对不会忍心对他们动手，只是那些人根本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我也会阻止他们，而你为什么要放纵你的妹妹，你没有管好，也有你的错。”
吕君莫张了张嘴，无言以对，是非从来都难以论，就像人与妖的道德或许是完全对立，世间的道理对于不同的个体来说都不一样……
“你的妹妹可没有死，你大可去看看她的魂灯有没有熄灭，说实话，她铸下大错，让她轻松去死倒实在是便宜她了，小爷我可是个小气的人，我不会让她太好过。”赵灵轩冷笑道，吕秋影的确没死，只不过已经永远被困在阿绣的识海之中，承受无间炼狱般的折磨。
赵灵轩的话确实叫吕君莫眼睛亮了起来，他紧紧凝视着少年，一字一顿道：“此话当真？”
“小爷没那个闲工夫骗你，我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想要我放过吕秋影那是不可能的，十万生灵遭她毒手，这笔冤孽如何还清？”赵灵轩心中感慨，整个浔阳城都已是寂灭之地，空旷寒冷令人唏嘘。
吕君莫认认真真地看着赵灵轩，坚决道：“如果……如果我救下十万人，能否抵消这笔罪孽，请你放了我妹妹。”
少年的衣袂在风中飘动，月华之下肤色似乎变得白了一点，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答应了一句：“可以。”
吕君莫脸上露出狂喜，倒退了几步，似乎不敢相信，之后或许是怕赵灵轩反悔，双膝跪地，对这少年三叩九拜。
对他而言，传承弟子的身份荣光、绝世的天资才华也都比不上记忆里巧笑嫣然的妹妹，就像是他的生命。
秦晋睿赶到此地，看到云雾散开、湖水蒸干、吕君莫跪拜的情形，年轻俊俏的脸上眉头深锁。
“师兄！”赵灵轩笑着对御剑当空的秦晋睿抱了一拳，心里想着这老小子来的还挺及时哈，都打完了才到。
秦晋睿手中掐诀似乎在推演一些东西，对着赵灵轩微微颔首，再看向小白丝毫无伤才算是松了口气。
周围的山林中悉悉索索响起极小动静，秦晋睿大喝一声：“全都给我站住，一个个好大的胆子，还把不把我刑法堂放在眼里！？滚出来。”
秦晋声如洪钟，一喝之下，林子中停止了响动，随后十余个身穿寒剑阁弟子服饰的年轻人从林中走出，最弱都有着三重天修为，甚至邱云飞也在其中！
赵灵轩心中了然，这群人恐怕都是吕君莫的手下，埋伏在林间为其略阵的，若非赵灵轩以雷霆手段将吕君莫替死人偶都打了出来，这些人说不得要出现补上一刀。
思及此处，腹黑少年眼神阴翳，连连冷笑，目光更是落在头都快埋到脚下去的邱云飞。
人心当真是难测。
秦晋睿轻轻一跃收起飞剑，站到赵灵轩身边，十分真诚地表达歉意，两人一番客套后，这位刑法堂的长老开始展露他铁血峥嵘的一面。
“吕君莫，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以为自己是传承弟子就可以无法无天，在太浮山里为所欲为了？今日若非赵师弟身怀绝技，是不是就要葬身于此了，刑法堂是否早就发出通告，风雪白虎成为我寒剑阁护宗神兽，而其主赵灵轩等同内门长老！？”秦晋睿满脸怒容，言出法随，每一个字都凝聚成一柄寒霜之剑激射向吕君莫。
八重天的道法自然不是区区化丹天可以比拟的，何况吕君莫都如何敢反抗。
剑意穿透他的身体，避过关键部位，然而四肢肩膀全都被贯穿，鲜血恒流，比他身上的红衣还要绚烂。
此时他的模样凄惨至极。
“你差点毁了寒剑阁千年大计，即便你是传承弟子，铸成如此大错也必定要重罚，即刻前往噬剑谷，面壁十年。”秦晋睿宣告了处罚，林子中出现的其余弟子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就连邱云飞都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向秦晋睿。
赵灵轩明显察觉到吕君莫的浴血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显然那噬剑谷不是什么好地方。 九州驭灵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