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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7日,星期日,晚十一点。法租界,霞飞路。
日军虽完全占领了公共租界,但法租界却安然无恙,只进驻了一个日本联队。由于法国维希政府向德国纳粹投降了,作为同盟国日军并没有打算即刻占领,而是给它留下了苟且残喘的繁华。
十几栋洋房隐藏在霓虹灯闪烁的霞飞路后面,夜仍沉醉在一片歌舞升平里。深夜里,一栋洋房还亮着灯,杨枢手拿着一杯红酒坐在沙发上发呆了许久。他还想着在林公馆的一幕,叶茨交给他手帕的那一瞬间,他摸到了她的手。那手是他见过女人当中最温暖的手,那一瞬间似乎解了他半世相思的渴。杨枢一直爱慕着叶茨,甚至愿意接受她是南京政府要人的身份,可势态斗转,叶茨竟是军统神秘“三刺”之一,与他有共同的信仰。这令他兴奋极了,就算是白天日军侵占了公共租界,发生了太平洋战争,都没有破坏他心中的小情致和小兴奋。
当钟表整点报时的声音传来,他才知道自己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不禁哑然苦笑,轻轻晃动杯中酒,仰头一口干了。然后,他看到了桌上的一张照片,记忆里才想起下午接到了军统锄奸任务。
“苏成方!”杨枢轻轻拿起照片,轻轻念着这个人的名字,轻轻说:“你可是临训班的人呢,最早的一批军统,可惜了。”
杨枢不是为苏成方叹息,而是为自己叹息,他也是那批临训班的成员,只不过那时他不叫杨枢,苏成方也未必记得他。同为一期学员,没想到苏成方做了叛徒。直到下午他才了解,苏成方打入青帮是受戴笠秘派,要青帮作为军统的后备力量,没想到苏成方看上了佘爱珍,竟然拒不接受军统的指令了,所以上头才下了锄奸令。杨枢之所以叹息,便是因为此。这几年的潜伏生涯,早令他疲惫不堪了,若非军令如山,他或许也会跟苏成方一样不愿干了。或者,他动了些小心思,叶茨若答应与他一起出国,他可能会离开上海远赴美国的。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一声,这当然是自欺欺人的:叶茨被调到南京,不日就要走了。也幸亏没有逃走,否则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组织暗杀的,苏成方就是一个例子。
正自想着,忽然门铃响了。杨枢看了看钟表,不禁皱了皱眉,一边嘴上小声骂着这么晚了谁他妈来闹腾了,一边走到门口去开门,见是林森木,不禁哑然,问道:“你这才结婚几天,就开始偷偷跑出来了?”
林森木一摆手,径直走进屋里,说:“甭提了,又是孤家寡人了。”
杨枢皱眉道:“怎么了?和弟妹吵架了?”
林森木看到桌上红酒,也不客气,自己找来杯子倒了半杯,晃了晃杯子,细细品了一口说:“好酒。”看见杨枢还站在台阶上,向他摆摆手说:“你客气什么呀?这是你家里,别把自己当外人。”
杨枢呵呵笑道:“你小子!怎么了?”
林森木坐到沙发上,将腿翘在茶几上说:“你弟妹和老爷子去美国了。”
“为什么?”杨枢好奇地问,在林森木对面坐下,“你们刚结婚,怎么这时候走了?”
林森木叹了口气说:“日本人占领了公共租界,老爷子是工部局董事,开了制药厂和造船厂,这可都是日军严查的对象,今晚要不离开上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其实不用怕的。”杨枢摇了摇手,“庄老爷子是谁?那是汪先生的换帖兄弟,日本人还是要留面子的。”他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酒说:“不过,走了也好,老爷子年纪大了,到美国养老是好事,再说了老爷子在美国也有产业,也是养尊处优。只是,你真舍得弟妹离开?”
“我也舍不得。”林森木喝了一口酒,“可老爷子身边总要有人照顾啊!剑生大哥得照看上海生意走不了,只能让你弟妹去了。”
杨枢举起杯说:“走都走了,别不舍了,有哥哥呢,喝酒。”
林森木与杨枢碰杯,喝了一口酒说:“76号要来新人了,你听说内幕消息吗?”
“没有。”杨枢喝了一口酒说,“李丁纯和王天风两个王八羔子死了,吴四宝也被日本人杀了,你小子也要调走了,不来新人不换血,76号不就完蛋了。”
“我不调走了。”林森木摇了摇手,“我和叶校长的调任被无限期搁置,走不了啦。”
“叶校长不走了。”杨枢陡觉眼前一片春暖花开,兴奋地说,“不走了好,不走了好。”
林森木伸指点了点杨枢,说:“你呀你,就这么喜欢叶校长?”
“是有些爱慕之心。”杨枢晃了晃酒杯,“叶校长是我杨枢敬仰之人。”
林森木叹了口气说:“老话说得不对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狗屁话!”
杨枢伸杯碰了一下林森木的杯子,笑道:“好了,好了。你不走,我才最高兴。有你在76号,哥哥才安心呢。”
“听说过一个叫苏成方的人吗?”林森木望着杨枢,不紧不慢地问。
“没有。”杨枢回答得很干脆,不看林森木,只看红酒杯,“问这个人干吗?”
“他要到76号?”
“到76号,做什么?”杨枢好奇地问。
“顶替王天风和吴四宝的位置。”
“行动队和警卫队队长。”杨枢喃喃地说,心里暗想苏成方做了76号行动队和警卫队队长,锄奸任务更难了。
“是的。”林森木来找杨枢,就是为了提醒他这一消息的,要军统的人做好安排和准备。
“苏成方什么来路,竟然深得李主任信任。”杨枢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内幕消息,便向林森木套话。
“据说他是上海青帮的头目。”林森木自然知道杨枢用意,便趁机告诉他一些消息,“他和李主任是邻居。”
“邻居?”杨枢皱了皱眉,“真应征了那句老话:远亲不如近邻!不对,那不是吴四宝的家吗?”
“正是吴四宝的家,这个苏成方与吴四宝是上海青帮的双龙。”林森木意味深长地说,“只不过这两条龙都睡同一只凤。”
“哦,这是一出双龙会啊!”杨枢嘿嘿笑道,“你这一说我就知道是谁了,佘爱珍是吧,她是季云卿的养女,现在掌控着上海青帮。”
“苏成方到了76号,肯定比李丁纯和王天风麻烦。”林森木仰头喝了杯中酒,“以后有你我兄弟受的罪了。”
杨枢嘿嘿一笑道:“恐怕咱们兄弟是他的麻烦。”
“李丁纯死了,谁来接替他的情报处?”林森木皱眉问。
杨枢伸指向他额头一点说:“别皱眉了,管他谁顶替呢!”忽然压低声音说,“恐怕李主任谁也不信任,搞不好亲自抓情报处。”
“有这个可能。”林森木撇撇嘴,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楼上一望说,“今晚我就不走了,睡你这儿了。”
“你就睡个够。”杨枢仰头干了杯中酒,“弟妹回上海时,我就告诉她,你就在我这儿睡过,没在别的地方睡过。”
“别的地方?”林森木咧嘴笑道,“我能去哪里?”
“狡兔有三窟,你有几窟?”杨枢邪笑道。
“我要是还有窟,能在你这儿睡吗?”林森木扬了扬手臂说,“困了,明儿到办公室聊。”
“那倒是!”杨枢呵呵笑道,“去睡吧,房间任你选。”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