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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4月14日,星期三,下午四点。霞飞路,华宝斋。
为了逼出“花旦”和“神木”,林森木必须要破局。
林森木的破局,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面。在这个面上,他需要很多人的配合。第一个配合他的人,当然是庄亦初。他一逃亡,就与部分人断绝了联系,需要庄亦初与他接上。庄亦初第一个找的人就是安子铭。
以安子铭的智慧,自然猜出了林森木的局。所以,他配合林森木演一出戏。演戏要有铺垫。安子铭的铺垫,就是同意林森木交出华宝斋的提议,并临时制造了一批照片。
这些照片足以让蒋文汉联想了,“姜太公”的联络站,是他梦寐以求的,竟然被林森木找到了,这令他有些沮丧和惊奇。
可是,有一个大问题摆在了蒋文汉面前,是利用联络站抓捕“姜太公”,还是通知“姜太公”撤离?
毕竟,他蒋文汉是个双面间谍。
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考验。
庄亦初的出现,挑明了安子铭与林森木的关系,这令安子铭非常震怒,但也无可奈何。林森木与庄亦初毕竟是夫妻,这层关系早晚要捅破的。安子铭为林森木做的第二件事是,安排季雨涵伪装成雇主,要“刺客同盟”狙杀小原吉泰。
当然,这是林森木为“刺客同盟”带来的第一笔生意。
对于林森木的到来,金十极力反对,但宫本芳子、陈刚和莫康的赞同,令他的反对毫无效力。林森木自然献上了见面礼,对金十说:“‘师爷’不赞同我留下来,是怕了日本人吗?不错,我现在是日本人通缉的对象,但我在上海还是有资源的。中统的季雨涵出了大价钱,要杀一个日本人,这份见面礼怎么样?”
金十冷笑道:“我们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杀。”
莫康问:“多少钱?”
林森木道:“十根小黄鱼。”
陈刚笑道:“这个可以杀!”
金十瞪了莫康和陈刚一眼,二人闭上嘴不说话。
林森木道:“小原吉泰,日军少尉,曾在汉城任职,枪杀朝鲜人百名以上。”
陈刚眼中冒火,道:“小原吉泰!就是他带兵屠杀村子的!我要去杀他!”
莫康在陈刚肩上一按,道:“我跟你一起去,别说给钱了,就是倒给他钱也去,只要他能提供小原吉泰的线索。”
宫本芳子对林森木道:“怎么接头?何时刺杀?”
林森木道:“你要跟我走一趟,才知道何时刺杀!”
金十冷笑道:“还是我陪你去吧!”
宫本芳子向林森木看了一眼,道:“你不能去,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把接头方式告诉我们,让莫康替你去接头。”
林森木点头应了,把接头地点和联络方式告诉了莫康。莫康便替林森木与季雨涵接头。接头很顺利,莫康很快就回来了。季雨涵很大方,一把给了莫康十根小黄鱼,但要求他在三个小时内完成刺杀任务。
刺杀小原吉泰的地点就在霞飞路上的华宝斋。
莫康解释:“小原吉泰爱好玉器字画,今天下午四点会到华宝斋。”
金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现在是一点半,还有两个半小时。”
莫康将箱子放在桌上,道:“季雨涵也知任务紧,所以才把钱一次性付足了。”
林森木道:“华宝斋我去过几次,周边环境我很熟悉,两个半小时足够了。”
宫本芳子道:“你先把周边的布局画出来,咱们商议下策略。”
林森木把华宝斋附近的店铺民居画了出来,众人商议了策略,便前往霞飞路。赶到华宝斋附近时,便发现了76号的特务,这令众人吃惊不小。
众人躲进一个小巷子里,金十道:“华宝斋被76号监控了。”
林森木皱眉道:“怎么有这种状况?76号什么时候监控了华宝斋?”
金十冷笑道:“堂堂76号主任,竟然不知华宝斋被监控了?”
林森木苦笑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在逃犯。”
莫康道:“听说蒋文汉现在是76号的主任,这是他安排监控的吧?”
林森木道:“为什么监控华宝斋?”
金十道:“你问谁?”
林森木笑道:“好了,我不说话了。”顿了顿又问:“小原吉泰怎么办?”
陈刚冷哼一道:“今日就是死在这里,我也要为妈妈和妹妹报仇,也要为乡村们报仇。”
莫康道:“我陪你!我就不信这帮孙子能要了咱们的命。”
金十道:“鲁莽!人要是死了,还怎么报仇?”他看到宫本芳子向前走去,说道:“小致,你要做什么?”
宫本芳子指着华宝斋西斜方向的法兰西银行说:“法兰西银行楼顶,那里虽不是好的狙击位,甚至无法向华宝斋里面射击,但可以在楼顶上向大街射击。”
林森木道:“你的意思是,小原吉泰一下车就狙击。”
宫本芳子点头道:“76号有狙击手,他们也会选择狙击点监控,但法兰西银行不是好的狙击位,他们会忽略的,我去楼上狙击,你们负责引开敌人火力,助我逃走。”
众人点头应了,悄悄埋伏起来。等到四点钟时,果然见小原吉泰的车到了。小原吉泰是华振龙约的,是来看唐伯虎字画的;这是小原吉泰的软肋。他听说是唐伯虎的真迹,立刻放下手头工作驱车赶来,却没想到刚一下车,一粒子弹从天而降,击中了他的眉心。
小原吉泰死得太突然,令监控华宝斋的76号特务慌乱起来。有的冲向华宝斋,有的冲向大街上乱开枪,有的向特工总部打电话,总之是乱了套了。
华振龙早已接到通知,按照约定计划是在店内袭击的,却没想到小原吉泰一下车就被杀了。华振龙看着小原吉泰眉心中弹,虽然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飞速赶往后院撤离了。
这时候,“刺客同盟”开火了,将他们忙乱的射击引到法兰西银行的反方向。76号的特务太多,很快便压制了他们的火力。金十开了两枪,吩咐莫康和陈刚分头撤离。
陈刚瞧不见宫本芳子,不愿撤离,要与特务们同归于尽,被金十打了一巴掌。
金十怒喝道:“赶紧走,不然谁也走不了。”说着开了一枪,朝一个小巷子奔去。
莫康问陈刚,道:“走不走?你说走,咱就走。你说拼了,咱就拼了。”
林森木指着法兰西银行道:“李致出来了,你们俩一块撤,别分头走,路上有个伴,我去找李致。”
陈刚看到了宫本芳子,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扭头看到金十奔跑的身影时,笑容顿失,对莫康道:“咱们一起撤。”他向林森木点头道:“谢谢你了,你要保护好李致!”
林森木一点头,向一个店铺奔去。莫康和陈刚掩护林森木,向76号特务发起了一阵猛攻,趁着敌人躲避的当空,二人向身后的居民区奔去。
林森木穿过店铺,从后门绕到法兰西银行后面,正看到一个特务向宫本芳子开枪,便开枪击毙了特务。
宫本芳子听到枪声,回头看到林森木,不禁笑了,向他奔去,说:“你来了。”
林森木道:“我不会丢下你的!”说着扯起宫本芳子的手向前跑去。
特务们很快发现了林森木和宫本芳子的踪迹,向二人追去。林森木和宫本芳子跑到居民区,借助巷子优势,很快摆脱了特务们的追击。
宫本芳子被林森木扯着手奔跑,虽然耳边传来阵阵枪声,可那些枪声似乎与她隔绝了,她的耳畔没有枪声,只有林森木奔跑的喘气声……
林森木停了下来,喘着气道:“芳子,咱们脱离危险了。”
宫本芳子松开了他的手,道:“我不是芳子。”
林森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笑道:“对不住了。”他向四周看了看,说:“你信任我吗?”
宫本芳子抬起头,看着林森木的眼睛,忽然踮起脚尖在林森木唇上吻了一下。
林森木顿时魂不守舍了,他揽住宫本芳子的脖子,亲吻了她的唇。这时候,枪声彻底消失了,时间和空间也停顿了,周围似乎静极了,就连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林森木松开宫本芳子,看着她羞涩的脸颊,说:“金十是叛徒,你去跟踪他。”
宫本芳子一愣道:“他会是叛徒?”她口中虽有疑问,但还是向林森木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怎么找到他,也知道怎么跟踪他。”
林森木道:“快去!你会有所发现的!记住,当心。”
宫本芳子向林森木点了点头,又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拎着盛装狙击枪的盒子向一侧走去。
林森木看着宫本芳子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时,他竟然想起了安子铭的话,“不是每件事情都要讲证据的,作为一个特工,直觉比证据更重要”。是的,直觉告诉他,宫本芳子不是“花旦”,陈刚和莫康也不是“花旦”,那么“花旦”只可能是金十。
这次狙杀,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来,甄别蒋文汉;二来,测试金十。
从现场来看,蒋文汉绝没有将华宝斋暴露的消息传达给安子铭,也就是说蒋文汉是“神木”。太不可意思了,一个日本特工竟然渗透到了蒋委员长的侍从室,可见日本亡我中华之狼子野心。
测试金十的结果也很理想,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金十就是“花旦”,但今日金十的表现证明了一件事,金十急于将狙杀事件告诉他的联络人。
金十的着急,就给宫本芳子留下跟踪的线索、甄别的机会。
林森木也需要独自办理一些事情,这也是他发动这次刺杀的原因。有些事情太危险了,不能让庄亦初去办,只能他去。譬如联络冯壬山。叶茨和王辛姊的身份暴露了,冯壬山的身份也暴露了,他必须尽快通知冯壬山。
“老山茶楼”就在法租界,林森木很快便到了。还好,“老山茶楼”周围没有可疑分子。实际上,他早就猜到了安子铭不会监控冯壬山,这个睿智的老牌特工虽然知道了沈笑是冯壬山,但也会猜到共产党已知他是“姜太公”。共产党没有揭露他,他为何要揭露冯壬山呢?尤其是在刺杀日本特使的关键时刻。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