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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8日,星期一,晚六点。特工总部,76号。
正对特工总部大门的擦鞋摊前,女扮男装的吴己楠一边吩咐擦鞋匠慢一点不急,一边向特工总部院里看去。她将药品交给新四军后就回了上海,也接到了组织密电,可她不愿撤离,至少在葬了孙丙伦之前,她不可能离开上海的。
千枝秀笔庄是门徒小组第二行动小组的联络站,由她来经营负责。回到上海后,她就住在千枝秀笔庄。早晨,她本要去76号打探消息,刚出笔庄便看到日特征用了诊所,她便明白梅机关找到了联络站。她本已准备迅速撤离,可日特竟然围而不攻,显然不是来抓捕她的。所以,她就远远躲在小巷子里一探究竟,却不小心被叶茨看到了。吴己楠知道叶茨是76号的特派员,不敢逗留,赶紧撤离了。
吴己楠看了看特工总部的门额,心里不由微微叹息。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很快,76号就会知道她还在上海。可令她好奇的是,76号的人并没有行动,看来叶茨还没有通知76号。所以,她决定拼死一搏,要么带走军师尸体,要么就与军师死在一起。
潜伏在上海的十年里,她和孙丙伦少妻老夫的,虽然是假夫妻,可她心里早就认定了孙丙伦,注定了这是一生一世的夙缘。十年了,就是一块石头,一株青草,也会产生感情的,何况是两个志同道合的同志。吴己楠深爱着孙丙伦,当然孙丙伦也爱着她,虽然孙丙伦没有说过爱她,可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开口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她都能感知那流淌在二人之间的满满的爱。实际上,吴己楠早就决定了,等到日本侵略者滚出中国后,她就会向组织上申请嫁给孙丙伦。只可惜,日本侵略者还没滚蛋,孙丙伦却牺牲了。孙丙伦死得精彩,就连76号也没有玷污他的尸体,他用他至高无上的信仰赢得了敌人的尊重。
晚六点,是特工总部防守最松懈的时候。吴己楠明白,她这一闯进76号,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如果门徒小组成员还在上海还有一博,她一人只能去送死,可她宁愿与爱人死在一起,也不愿爱人死后不得安葬。
吴己楠从怀里掏出钱递给擦鞋匠,眼神盯着76号大门,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枪,大踏步向76号走去。
就在这时,她只觉手上一麻,手中枪已被敌人夺去。她刚要反击,只听身后一人说道:“我是尖兵‘野兔’。”
吴己楠豁然转身,只见身后站在一个黑白发相间的男人,低声说:“白先生。”
来人正是白剑生。白剑生与吴己楠在庄府见过一次面,所以吴己楠一眼便认出了他。
白剑生低声说:“挽住我的胳膊。”
吴己楠扭头看到76号大门守卫正向她看来,连忙扭头挽住白剑生的胳膊。白剑生带着吴己楠向前走,说:“你穿男装看起来仍像女人。”
吴己楠皱眉道:“你真是尖兵?”
白剑生边走边说:“军师真名叫柯泷。”
吴己楠眉头舒展,柯泷果真是孙丙伦的真名。孙丙伦曾告诉她,他的真名只有门徒小组负责人知道。吴己楠问:“是‘国师’告诉你的?”
白剑生低声说:“‘国师’不知‘军师’真名,因为‘国师’不是门徒小组的真正负责人。”
吴己楠吃了一惊,轻声问:“谁是?”
“中共13号。”白剑生见远离了76号视野,便停下了脚步,说:“我带你去新据点。”
门徒小组新据点就在爱琴海西餐厅。在“笔仙”变节后,叶茨决定放弃原有据点,不给敌人留下一丝线索。挑选新据点的任务,就交给了白剑生。白剑生就选择了爱琴海西餐厅,这里是个三岔路,易守易攻易观察,而且这是红帮产业,更加易于掩人耳目。叶茨也赞同新据点选在爱琴海西餐厅。
宋格也是赞同,并让白剑生入股,称这样一来他可随时来餐厅。这是宋格的小心思,白剑生当然懂她的小心思,实际上他也赞同宋格的主意。成为爱琴海西餐厅老板,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爱琴海西餐厅二楼一间雅间里,白剑生告诉吴己楠门徒小组的实际架构,并说:“为了保护31号和运走药品,‘军师’和‘国师’都牺牲了,其他几名组员也牺牲了,剩下活着的,上级本来安排潜伏南京,但13号获悉日军在沪有重大部署,必须破坏,就建议上级召回。”
“我不用离开上海了。”吴己楠闻悉门徒小组重新组建,兴奋地说。
“是的。”白剑生点了点头,“我以后就是你们的联络人,担任军师职能。”
“现在有什么任务?”吴己楠说,“对于今天的行为,我向组织检讨。”
“换做是我,也会去的。”
“对了,今天上午,76号的特派员叶茨看到我了。”吴己楠汇报。
“无妨,你的身份早已暴露。不管有多大困难,我们都要安葬军师,他是为我们而牺牲的!””白剑生将一杯热咖啡递给吴己楠,“13号已经制定了一个计划,明日就可以安葬军师。”
“真的?”吴己楠眼睛一酸说:“需要我做什么?”
“取回军师尸体的任务已经安排就绪,你要完成另一个任务。这个任务至关重要,而且只有你才能完成。”
“什么任务?”
“约见苏成方。”
苏成方接到吴己楠电话时,刚结束与佘爱珍的巫山云雨。实际上,第一波早已结束,这是第二波。可在第二波的激流中,他发现了一个蹊跷的问题。佘爱珍在兴奋中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而这个人他听说过,前两天就来过李士群家里。“胡兰成!”佘爱珍喊出这个名字时,苏成方就一泻千里了,可他不敢表现太明显,味同嚼蜡地完事,然而佘爱珍却美美的睡了。苏成方毫无睡意,知道胡兰成是《中华日报》总主笔,连汪精卫和陈碧君都礼让他三分,自己更无法阻止佘爱珍喜欢上胡兰成。
这时,电话响了。苏成方怕吵醒佘爱珍,赶紧抓起电话问:“哪位?”
“同志。”吴己楠在一个杂货铺里打电话。
“什么?”苏成方皱了皱眉,“同志”是共产党之间的称谓,他没想到共产党这么大胆妄为,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打电话。
“我是军师助手‘白羊’。”
“军师”!苏成方更是惊奇了,门徒小组“军师”孙丙伦的尸体就在76号,他早就耳闻这个中共地工的传奇,此刻见是“军师”助手来电,心头不由一震。
“明日十一点半,红磨坊素斋。”
“你要做什么?”苏成方谨慎地问。
“谈交易。”
“什么交易?”
“跟军师有关的交易。”
“军师尸体?”苏成方终于明白军师助手的用意了。
“药品。”
“你知道?”
“经我们的手,自然知道。”
“成交。”
“一个人来。”
“一个人。”苏成方轻轻挂了电话,扭头向熟睡的佘爱珍看了一眼,双手握紧了拳头,心想连老天都在帮他,只要他从共产党手里拿到药品事件的情报,他就立下了头等大功,成为76号第一号人物,到时佘爱珍自会忘掉胡兰成。苏成方盘算好了,他不可能将共党尸体交出去的,只要拿到药品事件情报,他就杀了军师助手。
吴己楠挂掉电话后,看着白剑生在操作一台机器,问:“这台机器录音效果好吗?”
“当然好!”白剑生笑道,“这是76号的机器,那里有咱们的人,一会儿就送过去。”
吴己楠点了点头,忽然问道:“苏成方明天会一个人去吗?”
“肯定是一个人。”白剑生拆卸机器,装进一个箱子里,“他是红帮高手,你提出一个人去正中他的下怀,他没有权利交出军师尸体,只能去逛你,然后杀了你。不过你放心,他拿不到药品事件的情报就不会杀你,所以你先给他一半情报。”
“告诉他真情报?”
“对!只有真情报,他才会相信。这一半真情报,就是13号给他设计的陷阱。”白剑生抬头看了看杂货铺,“这是我买的安全房。因为出价高,加上房东急着出国,根本没有办手续。这杂货铺也没开张过。”
二人关上店门,看着夜色深沉,远方一盏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亮,不禁绽露出会心的笑容来……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