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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4月5日,星期一,上午十二点。虹口,东照里。
刺杀小坂正雄,是原宝轩的计划。
通过岩井机关的调查,原宝轩发现小坂正雄一直在秘密调查红帮,为了保护红帮,必须杀掉小坂正雄,毁掉调查报告。
这只是刺杀小坂正雄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小坂正雄熟悉上海滩,与陆军部和外务省的关系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是藤原的同学,藤原死后,宫本正仁很可能去找小坂正雄。为了做到唯一性,原宝轩必须除掉小坂正雄,这样宫本正仁才能仰仗原宝轩。
原宝轩的计划还藏着计中计,这个计谋更决定着必须除掉小坂正雄。除掉小坂正雄,拿不了红帮调查报告,刺杀就毫无价值。原宝轩必须拿到红帮调查报告,才能起到保护红帮的作用。
满铁上海事务所防卫森严,想把红帮调查报告偷出来或掉包,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原宝轩采取了最简单但又是最冒险的办法,让小坂正雄的人将红帮调查报告送到东照里。
换句话说,他要明抢。
明抢,最简单,也最危险。
最危险,也最安全。只要白剑生击毙小坂正雄,危险就会消除。原宝轩相信赫赫有名的“野兔”,相信他的同志们会完成任务的。
原宝轩和小坂正雄到达樱花居东照里分店后,径直去了预定好的包间。在吃饭之前,二人先喝了一会茶。小坂正雄精通茶道,也喜爱茶道,心情十分愉悦。小坂正雄泡好了茶,闻着茶香说:“原先生,我在中国的朋友不多,你是我唯一的中国朋友。”
原宝轩微微叹息道:“我和藤原也是朋友,不想他刚到上海便殉国了。”
小坂正雄叹道:“藤原是我的同学,虽然感情不算深厚,但私下里也常走动。只是我到中国后,再也没见过他。我本想与他好好聚聚,谁知道连面也没见上。”
原宝轩道:“我也没见到他,不过他来之前曾发报给我,让我了解一下红帮调查报告。”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小坂正雄,“这是藤原以外务省的名义发的电报。”
小坂正雄接过文件看,说:“外务省这些官僚为何关心中国的黑帮组织?”
原宝轩摇头道:“不太清楚,藤原也没说明白。如今藤原死了,我也不知该不该再跟进此事。”
小坂正雄微微皱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你还是跟进一下吧!”他突然放低声音说:“这份电报虽以外务省的名义发的,但你也知道藤原其实是东条总理的人,恐怕是陆军部要关注。”
原宝轩嗯了一声道:“陆军部关注?看来,陆军部要剿灭红帮呀!”
小坂正雄哼了一声道:“据我的调查所知,红帮早晚要成为反抗力量,所以红帮必须剿灭,而且要尽快!陆军部就等着我的调查报告!”
原宝轩道:“你们日本人做事就是认真、仔细,没有调查报告陆军部就不出兵。”
小坂正雄感慨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言: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这事呀,就怕‘认真’二字,这也是大日本帝国强盛的原因。陆军部出兵,需要调查报告的,而不是中国军队的进退取决于指挥者的喜好。”他又看了看文件,说:“这样吧,这份文件我收着,一会儿我安排人把红帮调查报告送到这里来,你随便看一看,算是个交代。”
原宝轩呵呵笑道:“你是让我走个过场。”
小坂正雄嘿嘿笑道:“原先生不要生气,红帮调查报告是陆军部要的,你是个中国人,也不想探究根底吧!万一以后有个什么事,受到牵连不值当呀!”
原宝轩从包里拿出雪茄,点了一根吸了,说:“多谢小坂君的提醒,那我就走个过场。”
小坂正雄说:“好!我到柜台打个电话,安排人送过来,你随便翻一下,就算给外务省交代了。”他侧耳听了听外面声音,压低声说:“原先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东条川赖要来上海了。”
原宝轩轻轻啊了一声说:“东条川赖要来上海?”
小坂正雄起身,在原宝轩手上轻轻一拍,说:“这就是我不让原先生继续跟进的原因,你明白吗?”
原宝轩起身,说:“我明白,感谢小坂君。”
小坂正雄呵呵笑道:“坐下来喝茶!你是我唯一的中国朋友,我要好好珍惜的。”说着拉开门打电话去了。
东条川赖!
原宝轩当然知道这个人,东条英机的大管家,曾任关东军参谋本部参谋长,东条内阁的隐秘幕僚。他来中国的目的是什么?原宝轩抽着雪茄,突然意识到中国战场必将爆发一次前所未有的战役。而且,这场战役将危机到中国的生死存亡。
这是一个惊人的消息。他必须尽快将信息汇报给延安,甚至还要传达给重庆。
原宝轩正在思索,小坂正雄回来了。小坂正雄笑道:“安排好了,十二点会到。时间不早了,咱们安排吃饭吧。”
原宝轩笑道:“好,我去方便一下。”
原宝轩的“方便”是给白剑生提供“方便”。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这时白剑生会在厕所里等他。可等他到厕所后,并没有见到白剑生。原宝轩查看了一下厕所,没有人。他又检查了一边,确信一个人都没有。
白剑生出了什么状况?
原宝轩的额头上出了冷汗。
今天必须杀掉小坂正雄,否则原宝轩的身份必然暴露。
那份藤原发的电报是伪造的,小坂正雄回去一询问便露底了。原宝轩不知白剑生遇到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必须除掉小坂正雄。原宝轩冷静思考了半分钟,决定亲自动手,只要红帮调查报告一到,他就用刀叉解决掉小坂正雄。
只是,他无法做到干净利落。他无法同时杀掉小坂正雄和送报告的人。他只能设法先支走送报告的人,但这将给他留下麻烦。
原宝轩无暇顾及了,他必须铤而走险了。只能先除掉小坂正雄,然后再想方设法除掉送报告的人。
原宝轩出了厕所,经过一个包间时,不经意间一瞟,却发现庄亦初和黑川梅子在吃饭,眉头不禁一皱。
这时,有人挽住了他的胳膊。原宝轩一惊,正要反击,只听那人说道:“是我,格格。”
原宝轩见是格格,忙问:“剑生呢?”
宋格向外一望,说:“计划改变了,剑生要狙击,杀掉小坂正雄和他的卫兵。”
原宝轩皱眉道:“为什么改变计划?”
宋格点头道:“苍井巷杀了红帮弟子,剑生要复仇。”
原宝轩说:“好!我要做什么?”
宋格说:“把窗户打开,剑生要先解决掉小坂。”
原宝轩点了点头,向包间里走去。料理已经送来了,小坂正雄正在倒酒。原宝轩进了屋,走到窗户旁,轻轻推开了窗户,一道阳光投射进来。
原宝轩笑道:“今天天气不错,咱们也透亮一下。”
小坂正雄正要接话,这时送报告的人来了。那人将报告递给小坂正雄。小坂正雄接了报告,走到原宝轩身前,说:“这就是红帮调查报告。”
原宝轩还没有伸手,只见窗帘微微一荡,一粒子弹正中小坂正雄的太阳穴位置。
这是门徒小组式的一击!
这次不再是简单的刺杀,而是一种宣告,门徒小组复活的宣告!
原宝轩屹立不动,向送报告人望去,他要欣赏一下“野兔”的精准狙击。
那个送报告的日本人突见小坂正雄中枪,不禁微微一愣,这时一粒子弹正中他的眉心,陡然仰天倒下。
原宝轩不知白剑生的狙击位,但他知道白剑生能看到他,所以他忍不住鼓起掌来。然后,他就行动了。他捡起红帮调查报告,并从小坂正雄的公文包里取出假电报,向门外奔去,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酒店里的五个日本兵听到了枪声,听到了原宝轩的喊声,迅速向包间里冲去。白剑生正等着他们冲进来,然后一个个的狙杀掉。瞬间,他干掉了三个日本兵。另外两个日本兵见状,不敢再往里面冲,迅速退后。
这时,用丝巾围住脸的宋格从一旁闪身而过。她出手时,并没有用枪,而是用的刀叉。刀叉是从酒店厨房里拿的,这样敌人无法检测武器来源。她是迎面赶上的,并精准的将刀叉分别插进那两个日本兵的脖子里。
原宝轩直奔厕所里。他将红帮调查报告和假电文放入垃圾斗中,用火机点燃,待烧成灰烬后倒入厕所里冲走。
处理干净后,原宝轩走出厕所,走廊里到处是向外急奔的人。他走了几步,来到庄亦初和黑川梅子的包间外,见她们还在包间里,便推开门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庄亦初抬头看到原宝轩,站了起来,说:“我们姐妹说说话。”
黑川梅子也站了起来,说:“爸爸,您也在这里。”
原宝轩向外一指,说:“匪徒杀人了,你们怎么不走呀?”
庄亦初笑道:“匪徒没使用炸弹,待在这里更安全。”
黑川梅子道:“这不是一般的匪徒,是个非常高明的狙击手。往外冲,不如待在这里。”
原宝轩笑道:“你们俩孩子都是好样的,我也待在这里吧。”
这时,门外的日本兵也被白剑生一一击毙了。宋格早就走出了酒店。酒店外的一条巷子里停着一辆车。这是事先放置的车。宋格开着车向白剑生的狙击处驶去。车到狙击处时,白剑生提着木箱子正好走到车旁。
宋格开着车向郊外驶去,她侧脸看着白剑生,脸上尽是灿烂的笑容。她知道,她爱的那个男人回来了,那个令日伪汉奸为之颤抖的男人复活了……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