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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月19日,星期一,晚九点。上海市警察局,“炼狱”。
“梅花计划”是宋先生制定的计划,更是影佐祯昭的政治资本。“梅花计划”走通全盘皆活,一旦失败他必将调离上海,政治生命遂将结束。此刻的影佐祯昭,就像一个政治赌徒,这一注全压在了“炼狱”上。
“炼狱”的二十部电台、三辆无线电监测车,是由汪精卫特别申请、影佐祯昭亲自批复的,这也是东条英机指责他的失误之一。外务省的官员为了讨好东条英机,已命日本驻沪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追责审查“炼狱”是否能为天皇服务,这也成了影佐祯昭的心头病。
实际上,岩井公馆是梅机关的财神爷,梅机关和汪伪特务的活动经费都是经由岩井公馆负责批办的。最主要的是,岩井公馆和梅机关是政治对手,一个隶属于外务省,一个隶属于陆军部,他们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岩井公馆是由岩井英一创建,主要职责是搜取延安、重庆情报资料,对日本军部拨下的电台和监测车早就垂涎三尺。岩井英一几乎与影佐祯昭同时获得犬养中堂的死讯,并利用犬养中堂之死大做文章,成为“炼狱”物资装备使用的调查特派员。
岩井英一虽是岩井公馆创始人,但具体事务他是不操心的,都交给了岩井公馆总干事原宝轩,所以审查任务就落在了原宝轩头上。
影佐祯昭常与原宝轩打交道,从未小觑过原宝轩,而且有情报显示原宝轩是日本人。这是外务省的安排,他没有权利调查。但他相信原宝轩是日本人,否则岩井英一也不可能将岩井公馆全权交于原宝轩打理,外务省也不会通过。原宝轩身上早已没有日本人的痕迹,这一点是影佐祯昭佩服之至的,尤其是原宝轩是岩井公馆的“大总管”,掌握着梅机关的财务命脉,自然是愿意多与他打交道的。影佐祯昭接到汇报,原宝轩竟深夜探访“炼狱”,不敢怠慢,也快速赶往警察局,正与原宝轩前后脚到达。
影佐祯昭看见原宝轩下车,没等车子停稳就下车打招呼,说:“大元宝大总管,怎么大晚上来审查了?”这是他对原宝轩的亲昵称呼。
“鬼都是晚上出来,查鬼得晚上查呀!”原宝轩看起来六十岁左右,典型中国知识分子装束,说话时不紧不慢语气平缓。
“这里能有什么鬼?”影佐祯昭讪笑道。
“你听不到吗?这上海滩遍地是鬼魂呀!”原宝轩呵呵一笑,“这些鬼魂里,有多少是影佐先生造成的?”
影佐祯昭看出原宝轩是在开玩笑,心里轻松些说:“原先生是岩井总领事的股肱之臣,还望原先生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原宝轩颇有意味地看着影佐祯昭,“在中国,高抬贵手的言外之意,一是言者心中有鬼,二是言者心有所求!这可不像是你影佐呀?更不像贵国军人的作风!”
影佐祯昭心神一凛,垂首说:“原先生教训的是,原先生请。”
此刻,“炼狱”内正在进行一场捕风游戏,正在监听门徒小组的电台。
林森木也在“炼狱”里,他看着宋先生亲自监听吴己楠的电台,一颗心忽然揪了起来。叶茨已经决定无线电静默,吴己楠为何还要发报?
林森木不明白,可他没法问叶茨,虽然叶茨也在“炼狱”里。
林森木九点准时到达“炼狱”时,却看到叶茨和苏醒也在,心里倒是一愣。但他旋即就明白了,梅机关、76号、警察局都不信任宋先生,至少不全信。叶茨和苏醒参与“梅花计划”,跟他的任务大同小异,并不全是为了配合宋先生工作,还有监视与分功。
宋先生当然明白这一切,可他也只能任其宰割。何况日本人不可能完全相信他,试想谁会完全相信一个叛徒呢?自投降变节以来,宋先生一直在懊悔,为什么没有挺过去呢?挺过去了就是英雄,挺不过去就成狗熊了。没有变节之前,宋先生是何等的凌云壮志,是何等的蔑视敌人!
宋先生成了日本人的一条狗,但不代表他的认知变了,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必败,这一点他坚信无比。只是,他的灵魂背叛了信仰。在变节的那一瞬间灵魂就丧失了,信仰就抛弃了,生命就只留下一个躯壳!影佐祯昭也明白这一点,宋先生是属于傲骨天生的人,很难改变他的信仰。信仰不是习惯,可以控制约束,信仰是认知的结晶,那是根深蒂固的,对于拥有真信仰的人,除非是他自我认知发生了改变,否则完全清除了信仰,恐怕生命也会随之枯萎。
所以,影佐祯昭只打算控制住宋先生,并不想令他臣服。控制宋先生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女人和鸦片。正是这两样东西才逮住“笔仙”的!女人叫黑川梅子,是久经训练的日本特工,早在十年前就加入了老龟谍报网,一直潜伏在南京,并与五年前结识宋先生。黑川梅子刚结识宋先生时,并不知他是共产党,只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南京大学教授是个极好的掩护身份,所以她就成了宋先生的学生,然后成了他的情人。后来,黑川梅子发现宋先生是抗日分子,就想用鸦片来控制他。为了控制宋先生,黑川梅子也下了大功夫,不惜自己先以身试毒。黑川梅子吸食鸦片上瘾后,在床上更令宋先生满意了。当宋先生发现她吸毒时,一再要求她戒毒,并给她做戒毒示范,他也吸了毒。宋先生吸毒,是为了戒毒,却想不到此毒一染万难戒掉,二人便双双吸毒了。黑川梅子被宋先生的真情感动,曾想过放弃身份一生陪伴宋先生,可没想到老龟谍报网的负责人犬养中堂来了中国,并派人找到了她。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出卖”宋先生。这就是宋先生一到上海被抓、二十四小时变节的原因。
吴己楠发报后,宋先生抄录了电文,并交由破译人员破译。电文很简单,就一个字,所以很快便破译出来了。然后,宋先生就让陈恭如抓吴己楠。
宋先生刚挂电话,便见影佐祯昭来了,就向他汇报了情况。
影佐祯昭笑着说:“很好,很好,‘炼狱’自交到宋先生手里,一个月就锁定了三十多部敌台,一个星期就摧毁军统上海站,今晚又抓捕了共党,令人佩服啊!”
影佐祯昭这些话自然是说给原宝轩听的。原宝轩闻言,不紧不慢地向众人看去,当他看到林森木时,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说:“诸位辛苦了,我代表岩井公馆感谢诸君努力!”
林森木看到原宝轩时,心神更是一紧。原来,这原宝轩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亲林国轩。自1939年12月份父亲诈死离苏赴德,一晃两年过去了,不曾想父亲竟在上海。看来乌拉尔神父所言父亲进入海森堡实验室还是烟雾弹,父亲根本没有去德国,而是隐姓埋名潜伏在上海。
父子二人这一对望虽然短暂,但各自都为之一惊。只是身在敌窟,无法表达情感,只能压抑那在胸中瞬间滚烫的情感。
林森木只觉胸口如火山堆积,如同梗骨在喉不吐不快,问影佐祯昭:“这位是?”
影佐祯昭哦了一声,笑道:“我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原宝轩原先生,是岩井公馆总干事,也是我们的财神爷。今晚,原先生代表岩井英一总领事来慰问诸位的。”
原宝轩(即林国轩,此名字只有周副主席和林森木一人知晓,包括上海市委都不知道,故为使人物鲜明下文以原宝轩名字出现)向林森木一点头,道:“你,我是认识的。林森木,林处长,你与庄小姐大婚之日,我也去了。”
林森木见父亲参加了他的婚礼,眼睛不禁一酸,赶紧控制住情绪,说:“那日共党运药破坏了婚礼,与原先生错过了相识机会。”
原宝轩叹了口气道:“是呀,林处长有些对不住庄小姐呀,哦,要改口了,是对不住林太太呀!”
林森木笑道:“说来巧了,我太太刚从美国回来,工作本来安排在市政府,刚得到消息说工作换了,要去岩井公馆。”
“是吗?”原宝轩微微皱眉,“岩井公馆是向市政府要了个人,有些法律方面的工作缺少人手,难道那人就是林太太?”
“是的。”林森木点头道,“我太太学的就是法律。”
影佐祯昭哈哈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呀!这样吧,改日梅机关请客,为林太太回国接风,原先生务必赏光亲临!”
原宝轩向影佐祯昭一指,笑着说:“影佐先生真会打如意算盘,梅机关出钱,还不是向我要啊!”他侧头对影佐祯昭说,“这也算是中日亲善活动吧?”
影佐祯昭笑道:“肯定是中日亲善活动,要大办!
原宝轩笑道:“岩井公馆是搞‘兴亚建国运动’的,这种亲善、共荣共存的喜事,岩井总领事一定会高兴的。”
叶茨附和道:“警察局也要去的。”
原宝轩指着叶茨,问影佐祯昭:“这位是?”
叶茨自我介绍:“警察局,叶茨。”
原宝轩哦了一声,说:“巾帼不让须眉!”向苏醒看去,“这位女士?”
苏醒笑道:“特工总部情报处处长苏醒。”
原宝轩微微点头说:“女士们做电讯还是好得多,心细,有耐心,看来影佐先生还是很会利用资源的。”说着走到宋先生身前,问:“你应该是这里的头头,对不对?”
宋先生有些受宠若惊,点头道:“鄙人姓宋,宋鸣谪。这本是舒局长的情报室,目前暂由我负责,是影佐先生的意思。”
原宝轩笑道:“影佐先生很有眼光,宋先生一看就是高人。”
这时电话响了,宋先生向原宝轩一点头,抓起电话问:“抓到了吗?”
“抓是抓住了!”陈恭如叹了口气,“不过是死的。”
宋先生眼皮一跳,说:“好,我知道了!”
林森木眼皮也是一跳,他知道吴己楠出事了,看宋先生的表情,猜测吴己楠应该牺牲了,一股悲伤陡然在胸间四处乱窜起来。
这时,叶茨却笑了起来说:“吴己楠应该死了吧?”
宋先生微愣一下,说:“你怎么知道?”
叶茨拿起桌上电文说:“吴己楠的电文只发一个字,说明她知道被你们包围了。没有消息,可以不发,新四军自然明白。她发一个字,实际上是向她的同志们告别呢!”
林森木听音辨意,瞬间明白这是叶茨为吴己楠设计的重生之计,心里一扫悲伤,笑道:“叶局言之有理!再说,门徒小组都是死硬分子,抓了也是白抓!”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