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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月21日，星期三，上午十点。虹口，梅机关。
谁是杀害犬养中堂的凶手？
会不会是林森木？
影佐祯昭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可以说他首先闪现的凶手就是林森木，接着才是门徒小组。重水被劫之事，林森木脱不了干系，至少影佐祯昭是这样认为的。当时审查林森木时，影佐祯昭就主张暗杀林森木以除后患，可是犬养中堂不愿这样做。
假如林森木是凶手，他杀死犬养中堂的理由是什么？
影佐祯昭找不出理由，可直觉告诉他，林森木洗脱不了嫌疑。他命人暗中调查过，林森木就在76号，而76号和圣约翰大学近在咫尺，林森木有机会杀掉犬养中堂。
只是没有证据。
影佐祯昭苦熬了半个月，犬养中堂之死必须有个了结，必须找到凶手，而且这凶手身份既要合理，又能震惊陆军部，这样他的责任才能被忽略。
林森木的身份太合适不过了！
影佐祯昭决定实施暗杀，他最信任的狙击手苍井巷已经埋伏在76号附近，只等林森木出现，便照头一枪狙杀，然后逃之夭夭，谁也不知林森木是他命人杀的。
可这时一个神秘电话，阻止了他的暗杀行动。
电话来自南京，打电话的是老龟谍报网新任负责人“老猪”。“老猪”直接命令他放弃暗杀，林森木是他的学生，他可为林森木作保。
影佐祯昭心中非常震惊，他震惊的绝非是林森木和“老猪”的关系，而是实施暗杀“老猪”如何知晓？难道梅机关也有老龟谍报网的成员？
苍井巷！
唯有他一人知道暗杀行动，苍井巷一定是老龟谍报网成员！
影佐祯昭派人通知苍井巷取消暗杀行动，忽然他灵光一闪，假如苍井巷是老龟谍报网成员，他会暴露身份通知“老猪”吗？苍井巷不会那么傻！可有时，傻也是一种智慧，苍井巷有这种智慧吗？
如果不是苍井巷，那么会是谁呢？
后来，影佐祯昭调查了一些情况，苍井巷去执行任务时，在梅机关与警察局陈起碰了个面。苍井巷与陈起是一起从陆军部调过来，据说还是大学同学。那么，这个陈起也可能是老龟谍报网成员。
这下子热闹了！影佐祯昭擦拭着军刀，刀光闪着他的眼睛，他握住军刀耍了几个动作，然后就笑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激发了他的斗志。他觉得在沪最后一役，越来越有味道了。
所以，影佐祯昭在“梅花计划”中又增加了一个甄别计划，当然这个计划不能告诉任何人，就连“梅花计划”的执行人宋先生也不知道。
为了完成甄别计划，影佐祯昭决定拿回“梅花计划”的控制权，成立了一个梅花小组，他亲任小组组长，宋先生是副组长，组员包括林森木、陈起、苍井巷、叶茨、苏醒和陈恭如。
这天，梅花小组成员在梅机关小红楼里开会，影佐祯昭先宽慰宋先生的心，向大家解释：“宋先生制定了‘梅花计划’，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计划，这个计划的负责人是宋先生，过去是，现在还是。不过我有些担心，宋先生刚来不久，恐怕难以调动特工总部、警察局和梅机关，是不是宋先生？”
宋先生无法回答，特工总部、警察局和梅机关各自为政、互不信任，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否则也不会与陈恭如结盟。可是，他不能说实话，说实话待罪人，恐怕以后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所以他不答。
影佐祯昭继续说：“所以，我决定组建梅花小组，我来任这个组长，亲自指挥‘梅花计划’，宋先生是副组长，还由他来贯彻执行，我这个组长来为宋先生服务，统一调配人手。”
叶茨说：“本来警察局该由舒局参与‘梅花计划’，可舒局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前些日子还恶化了，现在南京治疗，所以我就代舒局参与。”
影佐祯昭摇头说：“‘梅花计划’更需要电讯人才，所以才请叶局和苏处长参与。这是我的意思。”他向众人看了一眼，又说：“‘梅花计划’和‘炼狱’几乎是一体，所以为了完成‘梅花计划’，必须确保‘炼狱’安全。诸位有所不知，因为犬养将军死在上海，内阁总理有些微辞，所以才有了岩井公馆调查‘炼狱’之事。昨天接到原宝轩通知，岩井公馆要调查特务组织活动经费使用情况，所以林处长、陈科长、苍井少尉要费心配合调查，此事关系到‘梅花计划’的成败。”
宋先生掏出一根烟来点上，问：“林处长、陈科长和苍井少尉参与‘梅花计划’的行动吗？”
“陈科长和苍井少尉不参与！”影佐祯昭看了一眼林森木，“林处长能帮上忙，他参与。”
宋先生抬头瞥了一眼影佐祯昭，似乎窥视了他的想法，吐了一口烟雾说：“这样好，林处长的才华要埋没了，就太可惜了。”
林森木笑道：“宋先生是大才，我只会写写算算的，没啥大本事。”
影佐祯昭对陈起和苍井巷说：“你们先回去准备，何时去岩井公馆，由林处长通知你们。”
陈起和苍井巷起身告辞。陈起离开时，向林森木看了一眼，二人会心一笑。
等陈起和苍井巷离开后，影佐祯昭说：“‘梅花计划’所有指令由我发出，各位工作严格保密，普通工作反馈可直接向宋先生汇报，重要工作只能向我一人汇报，何时开会汇总我会通知宋先生。”他站起身来，向众人微微鞠躬说：“那就麻烦诸位了！我中午请了原宝轩吃饭，接下来让宋先生讲一下‘梅花计划’第二步行动。”
等影佐祯昭离开后，陈恭如也站起身来，学着影佐祯昭一鞠躬，声称有紧急行动，不听报告便走了。
待陈恭如走后，宋先生走到准备好的黑板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十二生肖以及门徒小组死亡、暴露成员名字，说：“门徒小组共有十二人，用十二生肖为代号，其中‘龙’、‘虎’、‘蛇’、‘猪’、‘羊’、‘马’已死，‘鸡’、‘猴’逃往解放区，剩下的只有‘兔’、‘牛’、‘狗’、‘鼠’四人。门徒小组已去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不足为惧，可门徒小组杀死了犬养将军，所以影佐机关长命令咱们必须全歼门徒小组。”
林森木皱眉问：“全歼？不要活口吗？”
宋先生点头道：“不要活口！活口没有任何意义了！”
林森木点头道：“也好！反正门徒小组都抱着必死之心，咱们就成全他们！”
叶茨问：“门徒小组就剩下四人，谁在负责？”
宋先生说：“中共13号！”
“中共13号？”苏醒微微皱眉，“‘兔’、‘牛’、‘狗’、‘鼠’四人谁是中共13号？”
宋先生用粉笔在“兔”字上一圈，说：“他的代号全称叫‘野兔’，他就是中共13号！而且是个狙击手，松下大佐、秀鸾将军就死在‘野兔’手上，舒局长也差点丧命其手！”
“‘炼狱’收获不小啊！”叶茨微笑道。
“是啊！‘炼狱’要是早半年投入使用，门徒小组恐怕早就被歼灭了！”宋先生叹了口气。
苏醒还是好奇，问：“你怎么确定‘野兔’就是中共13号？”
宋先生点头道：“我在研究门徒小组时，发现了一个规律。”他说着将“十天干”按照顺序写在黑板上，“我们已经知道门徒小组以十二生肖为代号，我在研究‘虎王’孙丙伦、‘灵蛇’李丁纯等人时，发现了这个规律，也是门徒小组的命门所在。”
“什么命门？”叶茨微微皱眉，她知道宋鸣谪已经掌握了门徒小组的运作模式，也知只要掌握了模式，很快就会将剩下组员一一抓获的，当务之急她要知道宋鸣谪掌握的程度。
“你们看！”宋先生将“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圈了起来，又将暴露的门徒小组姓氏“孙、李、周、吴、郑、王、冯、秦”圈起来，说：“门徒小组不仅以十二生肖为代号，而且身份名字以《百家姓》顺序定姓、以‘十天干’定名。”
苏醒走到黑板前，以手指代笔查看，念道：“孙丙伦、李丁纯、周戊寅、吴己楠、郑庚同、王辛梓、冯壬山、秦癸恩……”念着念着，她禁不住拍起手来，夸奖宋先生说：“还真是！宋先生真厉害！”
宋先生脸上放出光芒来，垂首说：“哪里，哪里！”
林森木也看到心惊肉跳，侧头斜视叶茨一眼，见她眼神里也放出光芒来，不知她的心思，陡然想起前些时日与叶茨会面时的不祥之感，猜测叶茨早就知道宋先生会破解门徒小组模式，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听苏醒说道：“宋先生继续说。”
宋先生拿起粉笔，在文奕恒的名字上一圈，说：“这是个奇特点，为何‘龙头’既不沿着《百家姓》顺序定姓，也不在‘十天干’之列？”
“这是为什么？”苏醒好奇地问。
“这个答案我一会再公布。”宋先生在黑板上写下“赵甲”、“钱乙”二字，继续说，“兔’、‘牛’、‘狗’、‘鼠’四人，是咱们研究的对象。其中‘土狗’已经暴露，他一定更改了身份，但梅机关、特工总部和警察局有他的画像，所以抓到他也不难。剩余三人是‘野兔’、‘庖牛’和‘鼹鼠’。我还获知另一个消息，门徒小组本来已经解散，组员要弃沪赴宁继续潜伏，但因共党有一批盘尼西林没有运走，所以已到南京的成员又被召回，时间就在去年12月8日至16日期间，所以影佐机关长就命特工总部陈主任和警察局蒋科长严密排查这段时间从南京到上海的乘客，在厚厚的资料中，我发现了一个名字：钱乙然。”
“钱乙然？”林森木掏出烟来，递给宋先生一根，自己也点上，说：“这个名字好熟悉。”
“林处长当然熟悉了！”宋先生吸了一口烟说，“此人是法租界老钱肉铺的掌柜，杀牛是一绝，有个绰号叫‘赛庖丁’！”
“我记起来了！”林森木猛一揪心，“他是特工总部的常客，刀法精湛，帮了我们不少忙，当然也拿了不少好处，我们都笑称他是‘捞钱肉铺’！”
宋先生说：“‘铁猴’被共党救走，跟他有直接关系！”
苏醒点了点头说：“钱乙然，符合门徒小组模式，还什么‘赛庖丁’，他就是‘庖牛’！”
宋先生一颌首，说：“赵甲坊也是门徒小组成员！”
叶茨看到宋先生写“赵甲”二字时，心里就知道赵甲坊身份暴露了，此刻只觉如坠冰窖一般，浑身发凉，问：“哪个赵甲坊？”
“就是警察局抓的那个军统！”宋先生回答，“警察局拿他作为样板，在报纸上大肆宣扬军统赵甲坊投诚，呼吁军统和中统加入警察局。我看到报纸上的名字时，就确定他是门徒小组成员。”
“有证据吗？”叶茨皱了皱眉问，“赵甲坊投诚在上海引起巨大反响，汪先生还表扬了舒局长，没有证据绝不能抓他。”
“这个我明白。”宋先生点头道，“证据还真没有！”
苏醒说：“那就先监控起来！”
叶茨点头道：“监控就好！此事我先给舒局通个气。没有证据，先不要动他。一旦找到证据，即刻抓捕。”
宋先生点头道：“好的。钱乙然是共党无疑，我确信赵甲坊也是。咱们先做个假设，假设赵甲坊和钱乙然是共产党，我们分析一下他们的特征，确定他们的代号。钱乙然应该就是‘庖牛’，分析咱们略过，主要分析一下赵甲坊。如果赵甲坊是共党，他就是个双面间谍。这个赵甲坊一直在第一分局工作，直接受军统上海站站长‘阎王’万墨翰领导，主要是配合万墨翰锄奸，他根本没有机会刺杀松下大佐、秀鸾将军，所以他的任务是刺探情报，属于门徒小组情报组的，不可能是狙击手，更不可能是中共13号。”
苏醒点了点头说：“所以，那个狙击手才是中共13号！”
宋先生说：“是的！咱们回过头来说下文奕恒，他的名字相对其他组员有些奇怪，如果不是他承认是门徒小组的‘龙头’，从门徒小组模式上根本不能确认他是门徒小组成员，而且是负责人。这就说明一点，门徒小组在设计模式时，考虑到被破解的可能，为了保护这个负责人，故意规避《百家姓》和‘十天干’这个规律！”
苏醒哦了一声说：“我明白了！门徒小组十二个人，‘十天干’是组员，是十个人，剩余两个才是核心人物，没有遵循《百家姓》和‘十天干’这个规律，文奕恒是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必然是中共13号！”
宋先生说：“中共13号才是真正的负责人，他的代号不是‘野兔’就是‘鼹鼠’，而我倾向于‘野兔’！”
“我也觉得是‘野兔’，‘鼹鼠’不太适合做领导。”苏醒轻笑一声说，“这下子，门徒小组是无所遁形了。”
叶茨问宋先生：“钱乙然控制了吗？”
宋先生看了看手表，说：“刚刚陈主任的紧急行动，就是抓捕钱乙然。”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