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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月29日,星期四,下午四点。跑马场,红帮红堂。
抓捕范仲,宋先生是孤掷一注了。
这是他最后立足梅机关的机会。他明白一旦失去这个机会,就是日本人不杀了他,他也无法支付昂贵的鸦片费用,他的生命就会成为一堆烂泥。何况,共产党不会放过他,没有日本人的保护,他必将死在共产党的枪口下。
宋先生看着跑马场,眼睛中闪烁出狰狞的光芒来。他现在的状态,就是狗急跳墙的状态。这种状态往往也是最可怕、最癫狂的状态。
他对所有特务们下达了杀无赦的命令。
只要范仲来,就不能让他逃走。那怕是具尸体,也能证明宋鸣谪的价值。
宋先生不仅在跑马场部署了特务,还在圣约翰大学部署了,只要听到跑马场这边一动,那边由苍井巷领队的日特就会即可抓捕“北极熊”。
圣约翰大学那边传来了消息,伊万?莫罗斯没有发觉被监控,下午没课,一直在教堂忙碌。
伊万?莫罗斯没有察觉,说明范仲和中共13号没有察觉,他们一定会到跑马场。宋先生认定了赵甲坊就是中共13号,也决定在跑马场干掉赵甲坊、生擒范仲。
此刻,宋先生就坐在跑马场的观看台上。叶茨不愿冒充老A,他就亲自冒充老A,反正只要范仲走进跑马场,就注定了生死结局。
宋先生向三个制高点望去,隐约可见狙击手的枪口。那三个狙击手正盯着他的手势,等候他的命令。
赌马就要开局了。赌客们都陆陆续续进来了。
宋先生就坐在“北极熊”指定的地点,等待范仲与他碰面。
时间过得真慢!
宋先生忍不住看了看表,时间如同往常一样,只是他的心境变了。这一刻,宋先生只觉能吸上一口鸦片就好了,他的心神和心境就会恢复了。
宋先生开始紧张了,莫名的紧张。
时间到了!
范仲为何还没现身?
宋先生向人头攒动的赌客们望去,每一个人都像范仲,可每一个人又都不像范仲!谁才是范仲?宋先生手心里出汗了,他忍不住握住了袍子里的手枪。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人,心境陡然平静了。
等待人的终于出现了。
虽然不是范仲,但同样重要。
这人就是中共13号赵甲坊。
看来,赵甲坊接到了“北极熊”的密电,知道范仲和老A在跑马场碰面,所以他来跑马场保护范仲。
这时,赵甲坊也看到了宋先生。
赵甲坊看到宋先生坐的位置时,眼睛里挤进了怀疑的目光,可他还是朝宋先生走去。两旁的赌客从他身旁奔过,有人撞着了他,可他却毫不在意。此刻,他的心神都放在了宋先生身上。
赵甲坊终于走到了宋先生面前,低声问:“你是老A?”
宋先生笑道:“我就是老A!”
赵甲坊向四周看了看,低声又问:“你是假变节?”
宋先生看着赵甲坊,脑海里突发奇想,跟着赵甲坊的意思说:“我被人出卖,不假变节就是死。我死了,上海的药品就运不出去。”
赵甲坊伸手握住宋先生的手说:“组织误会你了。”
宋先生道:“为了革命,牺牲在所不惜。”
赵甲坊说:“门徒小组受到重创,十二名同志只剩下我一人,其余全部牺牲了。”他见宋先生眼里露出疑惑神色,决定给他下剂猛药,飞速地掏出枪抵住宋先生前胸,并用身体挡住枪身,说:“你为什么杀周戊寅?”
宋先生说:“我杀周戊寅是给叶茨看的。”
赵甲坊说:“有这个必要吗?”
宋先生说:“当然。叶茨是汪精卫的特派员,她怀疑我是假变节。在你们来‘炼狱’前,我就向周戊寅和钱乙然亮明了身份。周戊寅同志为了掩护我,决定牺牲自己。”他说到这里时,声音是悲怆的,眼睛竟然湿润了,“周戊寅是个好同志,我请求组织为他嘉奖。”
赵甲坊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宋先生说:“我早知你是13号,还有另一个身份,圣经小组的‘教母’。”
赵甲坊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宋先生说:“我在南京就知道了。我被日本人严密监控,无法与你取得联系,所以运药之事一直迟迟未动。”
赵甲坊放下枪说:“‘笔仙’就是‘笔仙’。”
宋先生笑道:“你可知我的代号为何叫‘笔仙’?因为我在东南局是个文书,你的情况我早知道。”
赵甲坊叹了口气,说:“军统炸了‘炼狱’,这是好事,只可惜老钱、老周死在了那里。我是跑得快,差一步也死了。”
宋先生说:“我们会为他们报仇的。”
赵甲坊说:“只要能把药品运走,让新四军和八路军多杀鬼子和伪军,他们也死得其所了。”
宋先生向四周望了望,说:“3号怎么还没来?”
赵甲坊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我是从其他渠道获知你和3号见面的消息。”他抬手看了看表,“3号不会来了。”
宋先生也看了看时间,说:“会面时间过了,恐怕是3号觉察到了危险。”
赵甲坊面无表情地问:“你们还有其他联络方式吗?”
宋先生摇头道:“没有。这次会面渠道有些复杂,没有经过延安,是第三国际的安排。会面地点也是第三国际安排的,地点和时间早在两月前就定下了。”
赵甲坊皱眉道:“这不是胡闹吗?怎么能这样?”
宋先生道:“这是会面,不是接头。我和3号认识,只要定下地点和时间,总有见面机会。这是第一次会面。”
赵甲坊道:“我接到的电文里也说了,地点是跑马场六排三号,时间是下午四点,第一次会面时间是一月二十九日。如果没有会面,地点不变,时间每天延续一个小时,明天也就是下午五点,后天是下午六点,以此类推。一周不见,不在会面。”
宋先生说:“第三国际的做法也很拙劣。”
赵甲坊说:“是啊!一旦敌人掌握情报,就会守株待兔的。”他向马场里看了看,见六号马奔跑飞速,笑道:“我买了六号,今天是走运了。”突然低声问:“‘炼狱’没有截获电文吗?”
宋先生说:“当然截获电文了,可惜没有密码本,截获了也没有。”
赵甲坊说:“‘北极熊’暴露了吧?”
宋先生向六号马看了一眼说:“日本人弄了三辆无线电监测车,后来虽被咱们的人和军统炸了两辆,但‘北极熊’发报时,那三辆车可是好好的,自然锁定了‘北极熊’。”
赵甲坊说:“咱们要救‘北极熊’。”
宋先生虽盯着六号马看,但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范仲没来,抓不抓赵甲坊?跑马场人多眼杂,一旦抓了赵甲坊,必然会登报,范仲看到新闻自然不会再来。看来,赵甲坊抓不得,放长线钓大鱼才是对的,大鱼当然是药品。赵甲坊已经暴露了,杀了一百个暴露的地下党也没有截获药品价值大,日本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赵甲坊竟然提出了要救“北极熊”。他明白,这是赵甲坊信任他的条件,不救出“北极熊”就无法取得赵甲坊的信任。赵甲坊是孤军奋战,只要赢得赵甲坊的信任,运送药品一事必然要他帮忙。
宋先生决定赌一局。
“北极熊”是个第三国际,抓了他能否获取有价值的情报不得而知,但取得赵甲坊的信任便可截获药品,这个功劳比抓捕范仲还大,足可抵消“炼狱”被炸之罪。
“释放”“北极熊”对宋先生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跟晴气庆胤解释。这一点,难不倒宋先生。当六号马不负众望地夺冠时,宋先生一拍大腿笑道:“我也买了六号马,今天咱们真是走运了。”
赵甲坊也兴奋地说:“今日知道你假变节才是最幸运的事。”
宋先生看了赵甲坊一眼,笑道:“我也是呀!‘教母’名震东南局,今日有幸面见,宋某荣幸之至呀!”他顿了顿,看着混乱的赌客说:“这些赌客们赌的是财,咱们赌的是命,当然也有运气。今天运气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救‘北极熊’。”
赵甲坊笑道:“‘笔仙’也是如雷贯耳呀!先生有何计划?”
宋先生说:“计划谈不上,冒点险而已。”
赵甲坊说:“愿闻其详。”
宋先生说:“‘北极熊’已被锁定,他就是圣约翰大学的俄文老师伊万?莫罗斯。”
赵甲坊哦了一声说:“伊万?莫罗斯?我认识此人,他是个神父。”
宋先生笑了。他是在试探赵甲坊,在圣三一教堂前,赵甲坊和伊万?莫罗斯的照会虽然无语,但他早已看出二人是认识的。赵甲坊坦诚相识,说明赵甲坊相信了他。他笑道:“你认识伊万,这事就好办了。今天晚上我召回监视圣约翰大学的特务,按照惯例会留下两人。这两个人假装学生,住在学生宿舍,108。”
赵甲坊说:“他们活不到明天了。”他站起身来,看着第二轮的赛马又开始了,躬下身子说:“我买3号,先生替我下注。”
宋先生笑道:“安排好,到法兰西码头找我。”
赵甲坊没有应声,趁着混乱狂喊的人群走出了跑马场。他叫了一辆黄包车,沿着跑马场走了两圈,确信无人跟踪,便让车夫向红帮红堂赶去。
赵甲坊到了红堂,朱子刑就在门口候着,看见赵甲坊到了,快步迎上,说:“计划成功了。”
赵甲坊笑道:“宋鸣谪入局了。”
朱子刑哈哈笑道:“这老小子活不长了。”
二人说着快步向红堂院里走去,走到内堂聚贤厅外,朱子刑向门外站着的白剑生和宋格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门。内堂里坐着三个人。一个中年人,大约四五十岁年纪,眉目间颇有正气。另外两人却是宋万堂和原宝轩。
宋万堂看见赵甲坊进来,站起身来说:“成了。”
赵甲坊点头道:“成了。”
宋万堂微微点头,指着那个中年人说:“他就是范仲,范书记。”
范仲站起身来,说:“你辛苦了。”他指着原宝轩说:“他就是老A。”
原宝轩笑道:“13号的计划高明呀!她传递消息给‘北极熊’,第一,让‘北极熊’与老赵在圣三一教堂见面,坐实老赵是13号,这一点宋鸣谪是深信不疑;第二,让‘北极熊’继续发报,让宋鸣谪知道范书记和我会面的假地点,无法抓捕范书记;第三,让老赵与宋鸣谪玩一次攻心计,智救‘北极熊’。13号策划布局高明,不得不让人佩服呀!”
范仲笑道:“还要运走药品呢!”
宋万堂说:“这个13号是谁?我不能知道吗?”
范仲笑道:“共产党是有纪律的。”他向众人看了看,哈哈大笑一声说:“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宋老帮主决定跟共产党一起干了。”
朱子刑笑道:“我就知道帮主会跟共产党一起干。”
宋格笑道:“爸爸万岁!”
宋万堂笑道:“这下子趁了你的心。”看了宋格和白剑生一眼,继续说:“我女儿和女婿都是共产党,我这个做老子的还能怎么样?老来子养,只能跟着他们干了。”
范仲笑道:“我和宋老帮主接触已有一年了,后来被日本鬼子伤着了,就去了一趟莫斯科。这段时间,由原先生接替我与宋老帮主接触,进展很大。宋老帮主是块香饽饽,各方势力都惦记着,我在莫斯科养病不放心,就借助第三国际的渠道来一趟上海,途中去了延安,毛主席指示一定要争取宋老帮主,并亲笔书信一封。我到上海来,就是个信使。”
宋万堂道:“承蒙毛主席看得起,我宋万堂一定让弟子去打鬼子。”
范仲道:“宋老帮主的提议很好,先安排一批弟子去新四军,补充新四军兵力,现在新四军兵力严重不足,这批红帮弟子将帮上大忙呀!”
宋万堂说:“我还要送给剑生一份礼物。”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白剑生,说:“这十个人都是我的弟子,跟了我多年,都是忠心耿耿。我虽然不会玩军统那一套,可安插密探的活也是会做的。这十个人身份都清白,我不想门徒小组就此散了,你去甄别一下,如果可用的你就用了,不能用的替我清理门户。”
原宝轩笑道:“这可是份大礼呀!”
宋万堂说:“这是我的家底。”他笑了笑,顿了顿拐杖,“红帮可不是青帮,红帮有三百年的历史,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武器是不能丢的。这武器就是人,没有人的江湖,还哪里是什么江湖?青帮算是人吗?哈哈。我能在上海滩立足,这十个人功不可没。自我做帮主以后,就培养了这批人,教他们武功,供他们读书,他们虽然比共产党差些,但也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和侠骨柔肠的女子。”
白剑生将纸放入怀中,双手弹衣,跪倒在地,说:“谢谢。”
宋万堂扶起白剑生说:“记着,这十人从今以后再也不是红帮弟子,你考察甄别以后留作大用。”
范仲握住宋万堂的手说:“我代表毛主席和中国共产党感谢你!”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