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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2月4日,星期三,晚十点。华界,警察局。
警察局内外一片寂静,唯有局长办公室亮着灯,四周已深陷黑暗中。夜风冷硬,寒烈刺骨。叶茨站在院里,看见从舒季衡办公室里透射出来的灯光也似乎带着冷意,不禁裹紧了大衣。
胳膊上的枪伤已经处理好了。叶茨有一处安全屋,药物、器具总是有规律地更换。她处理完伤口后,想起了“姜太公”留下的纸条。“大华医院”,这四个字分明刚刚见过,是在哪里见到的呢?忽然,她想起来了。在她离开警察局时,她遇到了机要科的小张,他手里分明拿着一份文件,是南京政府下达的福利通知,让警察局全体警员去“大华医院”体检身体。
“大华医院”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姜太公”要告诉她什么呢?
现下的情况有些糟糕,她受了枪伤,如何向警察局解释?什么样的理由更充分呢?当然,对叶茨来说,伪装理由并不是难事,难的是不让别人怀疑。
她可以肯定的是,“大华医院”体检身体跟她的枪伤没有关系,因为体检在前,她受伤在后。可是,“姜太公”为何留下这样的纸条?
难道是“姜太公”约自己在“大华医院”碰面?可若是碰面的话,为何没有时间?
最终她的判断是,“姜太公”留条肯定与“三刺”有关,这大华医院难道是一个陷阱?是一个为抓捕“三刺”设的局?叶茨只能猜测,无法肯定,所以她决定不想了,而是直接去警察局查探消息。
法租界枪杀事件,76号一时半会找不到她身上来,可她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玫瑰公寓的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这对于潜伏特工来说,只有一种结局,她的身份会跟玫瑰公寓一起浮出水面的。
叶茨明白,她终将会暴露的。只是,以哪种身份暴露才是最佳抉择,这是问题中的问题。
叶茨更明白,当她向延安发送最后一份电报时,老家人必将确信她已选择了牺牲。对于叶茨来说,她已经成了一个断线的风筝,一个在中共地下党谍报系统里消失的潜伏特工了。她希望自己还能成为一粒种子,随风刮到她想去的地方,然后在那里生根发芽,等待着希望、光明与自由。
这,就是她要为自己寻找的“未来”。
“姜太公”的出现,让她的“未来”有了曙光,她要先林森木一步打入蒋介石侍从室。
“姜太公”不与她照面,说明“姜太公”还没有完全信任她的真投诚,她必须为自己制造更有力的砝码。
她决定赌一下,顺便帮林森木推进“煮鹤行动”的实施。
她要与舒季衡摊牌。
舒季衡刚吸了鸦片,还沉浸在那种亢奋的状态中。他以最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悄然从怀里掏出怀表来,见时间已经指向十点,心里陡然莫名的紧张起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觉有事情要发生,转念想起一事,陡然惊起说了声“不妙”,伸手去抓电话。他有些迟疑,眼睛盯在电话上,最终还是放弃了打电话询问五艘船是否出发了。
舒季衡脑海里闪烁着不同的场景,那些设想的场面令他坐立不安。“这一步棋,走得有些险!”舒季衡所说的棋局,就是帮助朱子刑掩盖沉船真相。为了获取重庆信任,他必须掌控红帮,这样他才能建立奇功,才能完成他的使命。可一旦被日本人发现,他是无法说清楚的。
舒季衡眼皮子一跳,伸手抓起电话,拨了舒园号码,他要让老仆人赶紧烧掉朱子刑给他的文件。可是,电话通了,却没人接,想着老仆人肯定是喝多了,这也表明舒园安全,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
舒季衡走了几个来回,猛然喟叹一声,还是放不下心,决定回家一趟。刚刚挂了电话,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侧耳细听,听出是叶茨的脚步声,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
这时,叶茨推门进来了,见舒季衡好奇地看着她,笑道:“为何这么好奇?”
舒季衡展颜一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叶茨指着左臂说:“下午不小心,中了一枪。”
舒季衡哦了一声,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叶茨苦笑道:“遭了冷箭了,不知是谁放的枪!”
舒季衡一拍桌子道:“这还了得,敢惹警察局的人,明天安排保卫科彻查。”
叶茨挥了挥手,说:“谢谢大哥关心,还是算了吧。咱们警察局这段时间不顺,别折腾了,不然会被日本人和76号笑话的。”
舒季衡叹了口气说:“我们的状况是江河日下呀!自‘炼狱’被军统捣毁,我们就度日如年呀!”
叶茨道:“是呀,太令人心寒了。南京政府被日本人操纵着,李士群与晴气庆胤关系很好,大哥与李士群不对付,以后咱们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舒季衡示意叶茨坐下来,并为叶茨倒了杯红酒,说:“放心吧,妹子,这种窘况总会过去的,相信我,不会太久的。”
叶茨道:“大哥有法子了?”
舒季衡喝了一口红酒说:“不瞒妹子,我早就部署行动了,一旦成功,警察局就会彻底翻身的。”
叶茨喝了一口红酒,笑道:“是抓住‘断刺’、‘血刺’呢?还是找出‘姜太公’?”
舒季衡没想到叶茨会自曝身份,微微一愣道:“你知道我是‘毒刺’了?”
叶茨笑道:“你也知道我是‘断刺’了吧?”
舒季衡摇头道:“我只知道你是‘三刺’之一。”
叶茨道:“安子铭是你发展的吗?”
舒季衡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叶茨道:“你有一条秘密情报线,我疑惑的是,这条秘密情报线是为南京服务的,还是为重庆服务的?”
舒季衡笑道:“你觉得它是为谁服务的?”
叶茨冷笑道:“南京。”
舒季衡哈哈笑道:“我们都是南京政府的官员,所有情报线都要为南京服务的。”
叶茨放下红酒杯,瞥了一眼舒季衡,说:“你是假投诚。”
舒季衡不答反问:“你是真投诚?”
叶茨不答反问:“苏醒是‘血刺’,安子铭是谁呢?他可是苏醒的老师,不应该是一个小人物、小角色,他会不会是‘姜太公’?”
舒季衡拿红酒的杯子微微一晃,心里陡然柳暗花明了,安子铭来沪的时间与“姜太公”入沪时间一致,他会是“姜太公”吗?这太可怕了,如果安子铭真是“姜太公”,安子铭就会从这条情报线上看出端倪的,那么他舒季衡的真实身份早就暴露了。
叶茨察觉出舒季衡的神态变化,知道她的猜测与舒季衡的猜测可能不谋而合,继续说:“两年了,我们都没有找到‘姜太公’,是因为我们忽略了安子铭。我们都认为安子铭失踪了,或者死了,可没人去想‘姜太公’的真实目的,他到沪的目的或许不仅是为了策反我们,还可能是潜伏。”
舒季衡眼中一亮,说:“就算安子铭不是‘姜太公’,他也是个人物,至少我从没有怀疑他。”
叶茨点头道:“或许,安子铭也跟我们一样,在秘密寻找‘姜太公’。如果是这样,‘姜太公’很可能在提篮桥监狱,因为安子铭足不出户,天天都在监狱,看来他认为‘姜太公’就在提篮桥监狱里。”
舒季衡正要说话,这时电话响了。他眼皮又是一跳,起身抓起电话问:“哪里?”
电话那头是一个喘着气的男子声音:“不好了,局长,咱们的船被日军扣了。”
舒季衡脸色一变,即刻挂了电话,知道刚才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日本人很快就会抓他的。此刻,他无心与叶茨辩解,转身说道:“妹子,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就算你是重庆的人,我也不会抓你的。”
叶茨笑道:“日本人是要抓你吧?”
舒季衡惊道:“你怎么知道?”
叶茨呵呵笑了,说:“朱子刑是苏醒的人,你中了苏醒的计了。”
舒季衡皱眉道:“苏醒为何害我?”
叶茨道:“苏醒就是‘血刺’,就是她向重庆揭发‘毒刺’是假投诚的!”
舒季衡道:“你究竟是南京的人,还是重庆的人?”
叶茨道:“无所谓了,反正‘三刺’都得死,身份还重要吗?杨枢就是军统潜伏特工‘变色龙’,他启动了‘无间计划’,任务就是除掉‘三刺’。重庆蒋公是什么样的人,大哥比我了解吧,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吗?人都要死了,谁的人还重要吗?”
舒季衡心里也是一酸,说:“妹子,日本人就要来了,我必须走了。”他说着转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拿出手枪。
叶茨道:“日本人要抓你,重庆的人要杀你,你还能往哪里跑?”
舒季衡叹了口气道:“如果安子铭是‘姜太公’,他很可能已知我的真实身份。算了,我也不瞒妹子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并没有投靠重庆,我一直都在为南京政府工作。我必须连夜赶往南京,面见汪先生,现在只有汪先生才能救我。”
叶茨道:“苏醒呢?苏醒跟你一样吗?”
舒季衡冷笑道:“谁知道呢?恐怕连汪先生都不知道吧!”
叶茨道:“是呀!这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苏醒是怎么想的呢?”
舒季衡检查了一下枪支,说:“你呢?妹子的心呢?”
叶茨道:“也是那海底里的一根针!”
舒季衡看了一眼叶茨,微微摇了摇头说:“大华医院是个陷阱,你不能去。我觉得这是苏醒为我们设的局。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南京吧,我会保护你的。”
叶茨摇了摇头,看着舒季衡祈求奢望的表情,给了他一个决绝的眼神,然后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大华医院或许真是个陷阱,但陷阱里或许藏着她所希冀的、绝处逢生的转机呢?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