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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4月2日,星期五,午后两点。法租界,金家钟表店。
金家钟表店是一个老店,少数也有一二十年了。店老板是个老头,年纪大约六十岁左右。由于常年修表,背有些驼了。周围的老伙计们都热切地喊他“金驼子”。
金驼子无儿无女,靠着金家钟表店维持生计,生活了无情趣,整日一副刻板严肃的表情,苦大仇深似的,很少有人见到金驼子笑过,更不用说喜笑颜开了。
可是,今天金驼子笑了,是喜笑颜开的那种。
金驼子笑的时候像哭,他看着眼前声称修表的中年人,咧嘴笑了,喜极而泣道:“大少爷——”说了三个字,再也说不下去,老泪却流了下来。
中年人穿着一件灰色长衫,振袖轻弹,摘下墨镜来,笑道:“金叔,我戴着眼镜你也能认出来?”
金驼子抹了一把泪,笑道:“大少爷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呸了一声说:“呸!呸!我这该死的糟老头子,咋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中年人将手中箱子放在柜台上,说:“金叔,把箱子放好。”他向钟表店扫视一眼,说:“店里有清静的地方吗?”
金驼子拿起箱子,说:“有,在后面。”
中年人跟着金驼子走向后院,后院里还有两间小屋。一间是金驼子的住处,一间是他喝茶的地方。二人到了茶室,金驼子将箱子放好,问:“这些年大少爷去哪里了?”
中年人环顾左右,笑道:“还不是东走走、西逛逛,顺便呢回了汉城一趟。”
“汉城!”金驼子叹息道,“好呀!能回家看看多好呀!我这辈子呀,恐怕难落叶归根了。”
中年人叹道:“国家弱小就会遭受凌辱。”他转身看着金驼子,说:“一个月前,我在重庆,去了一趟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可怜呢!一个国家的政府,还要寄人篱下!真是国破山河在呢!”
金驼子问:“见到金九先生了吗?”
中年人点头道:“见到了。”
金驼子问:“怎么没留下来帮他?”
中年人叹道:“我不愿过问政治,金九先生与李承晚明争暗斗,我看不下去。朝鲜半岛已被日本奴化,国家都成了一隅之地,还搞什么政治斗争,实非我愿。所以,我就来上海了。”
金驼子点头道:“回来就回来吧,没有国,总要有家呀!”
中年人道:“我一生敬仰金九先生,甚至连名字都叫金十,有机会与金九先生讨教,去重庆总算不虚此行。这次回来,我打算长住一阵子。”
金驼子喜道:“这样好呀,我一会儿去找金二两,赶紧把金公馆收拾一下。”
金十点头道:“住在金公馆也好。”他向院子里眺望一眼,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金驼子表情有些悲痛,说:“76号的李士群想霸占金公馆,老爷不敢待罪他,就想换个城市住,谁知道老爷和夫人去南京的路上,被日本鬼子的炸弹炸死了。李士群觉得晦气,也没占用金公馆。”
金十嗯了一声,说:“76号!日本鬼子!”他看了看表,对金驼子说:“金叔,两分钟后有一个姑娘要来,你直接领她过来,然后你就去找金二两吧!”
金驼子笑道:“是少奶奶吗?”
金十摇头笑道:“不是,是一个朋友,也会时常到金公馆来,给她备个房间。”
金十所说的姑娘就是李致,而他正是“刺客同盟”的首领“师爷”。
金十看见李致走进院子里,便从屋里出来,问:“你怎么错过了第一次接头时间?”
李致换回了女装,没有带任何武器,回答:“昨晚怎么回事?‘豫让’怎会被捕?”
金十的眼睛半张半闭,说:“你怀疑我的部署?”
李致摇头道:“你知道的,我是不会怀疑你的!我也没有资格怀疑!我这条命就是你救的!只是,‘豫让’怎么会在屋里刺杀,这不是送死吗?”
金十呵呵笑道:“你说对了,我就是让‘豫让’送死的!”
李致一愣,问:“为什么?”
金十莞尔一笑,道:“咱们‘刺客同盟’虽不是党派、帮派,但也有原则规矩,那就是绝不与日本人合作,咱们的目标是刺杀日本人。”
李致点头道:“这些我懂,可‘豫让’也是朝鲜人,他不会与日本人合作的。”
金十摇了摇头道:“‘豫让’不是朝鲜人,他是日本人。”
李致皱眉道:“他是日本人?”
金十点头道:“在刺客同盟中,只有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是朝鲜人,但也是共产党。我是抗联的,只可惜被打散了,找不到队伍了,但我的任务就是打日本鬼子。刺客同盟中决不能有日本人。”
李致道:“我能加入共产党吗?”
金十道:“我可以介绍你入党!不过,我不一定能找到我所在的党组织,他们可能都牺牲了。”
李致抬头道:“我可以等待。”她望着院子里一株桃树,见枝头桃花开得正艳,忍不住向桃树走去,说:“如果‘豫让’也痛恨日本鬼子呢?”
金十道:“我会冒死营救他!”他叹了一口气,说:“但愿他两点半不去终点棺材铺。”
李致伸手摘了两片桃花,说:“第一次接头,我没去,因为我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金十皱眉道:“什么事?”
李致说:“昨晚撤退时,见光了!”
金十嗯了一声,说:“你没杀他?”
李致道:“这件事很奇怪,他分明看清了我的脸,我却犹豫了,没有杀他。他也没抓我。”
金十怒道:“你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怎么能犹豫呢?他看清了你的脸,你必须杀掉他!”
李致道:“下次不会了。我错过了杀他时机,再说也没时间了。”
金十脸色好转,说:“这就是你不来接头的原因!”他向李致笑了笑,说:“你还记得他吗?一会儿画出来,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我去杀了他。”
李致一抬头道:“我认识他!他就是我一直监视的林森木!”
金十哦了一声,笑道:“这事奇怪了!你刺杀的宫本正仁可是他的老师,老师被刺,学生怎么会放过凶手?这里面有文章呀!”
李致缓缓点头道:“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林森木跟他们不是一路的,他可能是个潜伏者。”
金十哈哈大笑道:“我早就说过,你的思维方式跟常人不一样,搞不好你之前就是做特工的?搞不好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共产党,而且是搞地下工作的。”
李致眼中闪出亮光来,说:“林森木放过我,说明他不确定我的身份。潜伏在76号的人,不是共产党,就是军统中统,你说他是什么人?”
金十摇头道:“这个我无法确定。不过,我们要好好利用林森木的隐藏身份。既然他怀疑你的身份,你不妨再去见见他。”
李致道:“我以什么身份去见他?”
金十道:“以金太太的身份!”他偷偷瞥了李致一眼,见她脸颊起了红晕,笑道:“明日我们搬到金公馆,就住在76号对面,你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未来的金太太。”
李致抬头看树上的桃花。在金十眼里,只觉此刻人与桃花相映红,禁不住一呆。李致垂头笑了笑,猛一仰头问:“我能问个不该问的问题吗?”
金十轻轻哦了一声,想起了“人面桃花”的词来,柔声说:“问吧!”
李致道:“你是如何得知宫本正仁在上海的?”
金十笑道:“说出来你也不信,我也不知谁给我的消息。在重庆时,我从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回来,路上碰到了一个女人,三四十岁模样,就是她给我的消息。”
李致皱眉道:“你看清她的脸了吗?”
金十摇头道:“她是个顶尖高手,隐藏得很好,我只看到她的背影。她知道源氏工业的惨剧,能拿到宫本正仁在上海的情报,她绝非是一般人,恐怕只有蒋介石侍从室里的人才能做到。”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快步走到院子里,沉声说道:“出事了!我们一个接头地点发生了爆炸。”
李致眼皮一跳,说:“终点棺材铺?”
那男子点头道:“是的。”他眼皮也是一跳,拔出手枪对准李致,说:“‘这个接头地点你不应该知道!”
金十向那男子点头道:“是我告诉她的!”他走到男子身前,伸手压在枪上,“老贺,那是我放的定时炸弹。”
老贺皱眉道:“为什么?”
金十道:“锄奸!”他转身向桃树走去,对李致说:“‘豫让’果真靠不住,他叛变了。”他转头对老贺说:“‘豫让’是日本人,昨晚被梅机关抓了,今天就叛变了。因为终点棺材铺是他的接头地点。被梅机关抓了,还能准时出现在终点棺材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老贺骂道:“他活该被炸死!”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