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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0月10日,傍晚。极斯菲尔路,圣约翰大学。
“影佐祯昭11日10时返沪,虹江码头狙杀之。”
这是林森木要传递的情报。从百老汇大厦出来,林森木便径直去了上海圣约翰大学。
每次到圣约翰大学,林森木都被矗立在校门内百米左右的门廊所震撼,不知为何,大学最早的校训仍像利器一样直插云霄,闪烁着圣洁的光芒,震撼着他的心,让他怀着一种崇高之情仰视它;仰视着门廊,“光与真理”四字高高在上,就像在瞻仰圣人之像、宗教之魂,有种“高山仰止”的意味,以他的渺小衬托出校训的高尚与不可攀;但这校训又像迷雾一样裹绕着他,无法理解这校训最原始的含义。
“光与真理。”
这就是上海圣约翰大学最早的校训。
林国轩就是在圣约翰大学毕业的,正是在这里接受的西方教育,专修物理学,后被法国里昂大学聘用,并在那里结识了中共领导人之一周恩来先生。林森木有幸在这个中国最早的大学、沪上最高档的学府求学,当然那是父亲的关系。这个学校的大门不轻易对贫民开放,入学要求严格到治学之境界,不仅要有尊贵的身份,就连入学考试就要经过一周时间。当然,林森木在这里求学的记录早已不存在了,当林国轩接受周恩来邀请加入中共并潜伏日本时,这些都不存在了,只在这里上三个月的林森木永不再是这个学校的学子了。
“光与真理”,这是智者之语。
可是没有人去解释这句校训,更不知这校训处于谁手?
在林森木的理解中,圣约翰大学既然是教会大学,“真理”就好理解了,是基督所阐释的真理,是仁爱,是赎罪。可“光”呢?是基督之光?林森木不认同。这是迷信,圣约翰大学是排斥迷信学说的,它崇尚科学。由科学能联系到什么?在东京大学时,他研究过“光”,后来看到了英国物理学家牛顿的学说,以及当代杰出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海森堡等人的专著,这才认识到所谓的“光”就是大自然现实存在的光,这光是阳光,是光明,是科学,是理性的产物。
“光与真理”,简言之就是:科学与真理,科学与神学,科学与神学这两个终极矛盾的产物,在圣约翰大学的校训里竟然有机的结合在了一起。这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
就是这秘密迷惑着他,让他每次见到门廊时总是震撼着,总有一团雾包裹着他。
当然,这只是林森木的片面之解。
校训在20世纪初改了,增加了孔老夫子之语:“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就值得玩味了,一个基督大学为何要以中国圣人之语为校训?这里面究竟包含着什么玄机?
没有人知道!圣约翰大学的创始人已经死了,所有的秘密和他的灵魂一起都埋葬了地下,升入了天国。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正是圣约翰大学的真实写照。站在空中看圣约翰大学,是看不到大学硬朗的骨架的。大学东、北、西三面被苏州河环绕着,唯有南面面朝大路,过了马路便是绿意葱葱的公园。圣约翰大学被碧波潺潺的苏州河水和绿意盎然的公园簇拥着,校园内的园林按照西方园林布局,建筑只是园林的点缀,这让建筑看起来就像生长在园林里似的。圣约翰大学的主要建筑都是飞檐、歇山顶,有四合院式,但内部和下层则为西式。到处都是高大、浓密的大树,1894 年落成的怀施堂、1904年的思谊堂和思颜堂、1908年的思孟堂和罗氏图书馆及圣约翰教堂隐藏在园林里、大树下,被一片绿色包裹着,显得平和极了。在淞沪会战爆发后,上海西北区被日军占领了,圣约翰大学曾迁到公共租界的南京路,与沪江大学、东吴大学、之江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五校组成上海基督教联合大学,后来在校董庄穆公的努力下,1940年又迁回原校址。
作为校董的女儿,庄亦初顺理成章成了圣约翰大学的外联部部长,是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部长。当然,这是学校的私心,庄亦初代表的是庄穆公,而且她是律师,由庄穆公的关系加上处事的严谨,学校的经费自然不成问题。在月前,宋子文先生就拿出一笔巨款,用于圣约翰大学的改造。当然,这是庄亦初的功劳。
外联部就在校办三楼,校长室的隔壁。林森木是学校的常客,大家都知道庄亦初的未婚夫是76号的总务处处长。大家是痛恨76号的,可是敢怒不敢言,而对林森木却是恨不起来。大家都知道他是日本人的走狗,可这只走狗是个异数,他是基督徒,不杀人。76号所有的行动,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一个看管家财的狗。何况,林森木每次到学校里来,都未空过手,总是买很多东西,见人就给,这让他在学校算是备受欢迎的。
林森木到学校里来,总是先到教堂看一看。他虽非是虔诚的基督徒,但也相信上帝会庇佑他,所以每周至少一次到圣约翰教堂来做礼拜。这是离76号最近的教堂了,况且他也能顺便看看他的未婚妻。圣约翰教堂和圣三一教堂不一样,教堂正对着“光与真理”的门廊,美国建筑风格让它外表看起来并不庄严,入口处是坡屋顶式,多用木架做成,看起来有美国人的随意,但教堂内部却是哥特式建筑风格,有英国人的严谨和庄重。
林森木走出教堂时,见到了管事文奕恒,礼貌性地向他打了个招呼。文奕恒在圣公会有些名望,因为他是圣公会陈见真副主教的助理,掌管着圣三一教堂和圣约翰教堂的日常事务。文奕恒每天总在这个时候到圣约翰教堂来,照例向副管事询问一天的情况后,就回到圣三一教堂。
“林处长好!”文奕恒是基督徒,但不是牧师。他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像一位教授。文奕恒是博学的,总是穿梭于上海租界的教堂,去传教。他的传教和真正的牧师传教不同,只能算是陈见真副主教的传声筒。
“文先生好!”林森木挥手示好,从包里掏出一个用上等檀木雕成的十字架递给文奕恒,“这是您托我弄的十字架,这事可是费了好大精力,才从日本人那里拿回来的。”
“多谢了,这事也只能求林处长。”文奕恒接过十字架,在额头上虚点几下,说了声阿门,“虹口耶稣圣心堂被日本人毁了,这可是上海最早的天主教堂,毁了多可惜啊!这个十字架是陈主教赠送给虹口耶稣圣心堂的,有纪念价值,这才托林处长给要回来。”
“小事一桩。”林森木笑了,“我到校办。”
“去找庄小姐。”文奕恒笑了,“我刚才还见到庄小姐,看她焦急的样子,就知道是在等林处长。”
“告辞。”林森木知道庄亦初在等他的消息。他径直到了校办,路过校长办公室时,禁不住向里面瞥了一眼。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他对这个女人总是怀着好奇。他早就认识这个女人,女人的名字叫叶茨。作为圣约翰大学唯一的中国籍校长,叶茨身上总有让人一探究竟的意味。最让他好奇的是,叶茨曾是汪精卫的机要速记员,参与了《日汪密约》从谈判到签署的整个过程,但她并未随着汪精卫入驻南京旧都,而是留守上海成了圣约翰大学的校长。
这时,叶茨抬起头来,看到林森木时,笑道:“林处长来了。”女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听起来舒服极了。
“叶校长好!”林森木打招呼,“都放学了,叶校长还不回家?”
“庄小姐还没走,我怎么能走呢?我总得为庄小姐的安全负责,你看这世道乱的,不放心呢!”叶茨微笑着站起身,从校长室里走出来,一身淡雅的旗袍衬托得她典雅庄重,让人不可逼视。无疑,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我就住在1136弄,由日本宪兵队保护,安全。再说了,到家就几步路,早一点晚一点没啥。”叶茨顺手关了门,礼貌性的一点头,“林处长一来,我也放心回家了。林处长再见。”
“叶校长再见。”林森木目送叶茨下楼,好奇地打量这个女人的背影。
这时背后传来轻微的跺脚声,林森木知是庄亦初,转过身来,道:“情报拿到了!”
“拿到了!”庄亦初快步走到他跟前,顺着他的目光,也瞧着叶茨的背影消隐在林荫深处。 间谍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