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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成殷一咬牙，索性执起一杯水酒，高声对众人道：“大家莫要听信我夫人的胡编乱造，她不过道出一笑话，博大家一笑罢了，哪里就当真了？来来来，大家还是谈论些更有趣的才是。王大人，老夫人的寿辰眼看着便要到了，您可请好了戏班子？”
众人知他有意转移话题，替自家夫人开解，便也顺坡下驴，谈笑风生起来。
李霸天却没这些弯弯绕绕，也不将于梦涵的言语视作大逆不道，反而觉她的挺胸直言，毫无畏惧之色，甚合己意。
对于这来自化外的新鲜论调，他的兴致浓厚，绝不亚于专职处理这一事务的宇文。
不管周边熙攘，他粗豪高亢的嗓音，再次直指于梦涵，“这样就完了？你还未道出，倘若这唾液为干燥，是否就表明，死者于火灾之前便遭杀害？而遭遇何种伤害，可验证得出吗？”
见李霸天对此兴致浓厚，现场再次鸦雀无声，默然等待于梦涵启口。
李凤琴心头火起，于心底直怪父亲多事，怎地又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肆意地在众人面前张牙舞爪？
她却不得不忍住，目光凌厉如刃，盯住于梦涵。
她倒要看看，这女人果真有什么能耐没有！
于梦涵正等着这一句问话，再次于心底感慨，这受人膜拜十年的传奇人物，与众不同之处，果真显而易见。
回答的态度，不免又恭敬了几分。
“回禀将军，这确认的方法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仍旧需要剖开人体，仔细地查看气管及肺叶内是否有灰尘，是否有灼伤，以此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到底是火灾前后。再者，外面表皮既已遭受损伤，势必要通过五脏，确认是否有中毒迹象。倘若五脏因毒发腐烂，自可以将此案确认为谋杀。”
于梦涵说得头头是道，俨然一位办案多年的执法者。众人虽心有疑虑，可对她这沉稳架势的震惊程度，同她的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顾成殷同样震撼，可对于于梦涵的担忧更甚。
李凤琴却满腹狐疑，这果真是顾成殷的妻子，一个由乡村旮旯里来的，未曾入过学的女人？就连京城里的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尚且于见识方面逊她三分。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众目睽睽之下，事实如此。
其他人有人冷讽，不屑于这个离经叛道，累违伦常，有伤风化的女子。有人则敬佩之余，不敢表示赞同，因自古以来便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之说，自己这一赞成，岂不是同样助纣为虐，受人指摘？
一片各怀心思的静寂中，李霸天哈哈大笑，眸底尽是青睐的颜色，对顾成殷道：“成殷，你这夫人倒颇有些意思。只不过，这剖尸与否，还得需死者父母同意，否则我们一意孤行地施行，必定遭受外人非议，得不偿失了。宇文，你说是与不是？”
宇文摇摇头，道：“伯父，顾夫人说得轻巧，却不知这三场火灾，除了最后一家人乃上下七口均惨遭灭门，其余的虽有父母存续，可俱是乡下老人，思想顽固，格外礼敬鬼神，定不会应允这剖尸行径。”
于梦涵听了，不由蹙起眉头。
也是，人一旦身体老化，思想也变得冥顽不灵，钻起牛角尖来。这些顽固不化之人，宁愿子女去转世投胎，也不肯坏了远古圣贤的规矩，且基本没有劝转的可能。
“至于那七名死者，这仵作也不敢轻易剖检，倘若一意孤行，唯恐遭天打雷劈之祸，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自无人肯做。”
宇文叹了口气，颇有些可惜之意。
李凤琴到底冷笑出声，满含轻蔑地道：“我看你们均被这女人的妖言惑众蛊惑了吧，一个个竟随之应和起来，也不嫌害臊。”
有人附和道：“就是，人家顾夫人不过几句玩笑话而已，咱们何必当真呢？”
其余人则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毕竟李霸天看起来，对于梦涵的“玩笑话”颇为赞成的样子。
果然，李霸天凝眉思索了会儿，一拍桌案，霸气冲天地道：“这人我杀过无数，也没见遭什么天谴，且连年加官进爵，子孙荣发，这又做何解释？哼，我偏偏不信这鬼怪乱神之说！”
继而，看向于梦涵，“顾夫人，本将军就随你走这一趟，助你剖尸检验！”
登时，全场哗然。
连于梦涵都不免目瞪口呆，怔怔望着上面，那俨然上帝般无所不能，不怒自威，信誓旦旦的男人，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顾成殷急得额头冒汗，连忙道：“将军，下官夫人只是随口一提，哪里果真会什么剖尸检验了？您还是另请高明仵作，同去彻查为妥。”
李凤琴亦道：“是啊父亲，她不过是听闻来的，未知真假，怎的就要听信于她？还让她一见识浅薄的民女，去参与办案检验？父亲，您该不会老糊涂了吧！”
李凤琴虽说当众顶撞父亲，不合规矩，可她所言正是众人所思所想，因此无人指摘。
李霸天浓眉一拧，定定看向李凤琴，不悦地道：“你是怀疑你父亲判断是非的能力吗？孰是孰非，我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训。”
李凤琴心知李霸天颇有股子固执的牛脾气，眼看着便要发作，当即心下震了震，赶忙拱手道：“父亲，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好了，不用多言。”李霸天颇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斩钉截铁地道，“这件事便这样定下来了，你们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见李霸天不听众劝，执意如此，众人再不敢去触碰老虎胡须，屏气静声。李凤琴憋了一肚子气，却也发作不得。
于梦涵心情激动，豁然起身，喜笑颜开地道：“多谢将军大人的信任，臣妾定当尽力而为。”
众人愈发惊诧。本以为她会拒绝，谁想便当众应允下来了？
这女子，太过古怪，行止非常人得以测度。
“梦涵！”顾成殷沉声一喝。于梦涵却置若罔闻，甩了他一个大大的冷面。
众人当即有嗤笑出声的。看起来，这顾校尉亦是个怕女人的，在家里指不定如何做气管炎呢。
顾成殷沉声叹了口气，哪里有闲暇顾及自己的颜面？忧心焦虑愈发浓烈，直令他整晚提不起神来。 田园小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