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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谅并没有再向我逼近，而是缓缓落座于一旁的坐垫上，将那双被兵刃磨出老茧的手放在桌几上。
“从哪个时代过来的？”他没有看我，只是淡然问道。
我从未想过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可他问我这个问题干什么呢？又什么值得他利用的呢？还是说真如他所说那样，只是和我谈谈家常？
绝不会！我敢笃定。
“二十一世纪。”我直言不讳，毕竟这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四百年后。”
“四百年。”他的声音说得极低，漫不经心的模样，就像是当年的征伐与权谋都与他无关。
我冷笑一声，目光却一直盯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莫非你也是从未来过来的？”
“我自然不是，”他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眸子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言语中也尽是少有的柔情，“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和她长得很像？”
“她？”我挑了挑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是落魄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他还是会记得她，“你是说苏宸妃？”
“苏宸妃？”他的眸子忽地闪了一下，眼中的光芒渐渐趋于黯淡，“果然，她骗了我……”
听着他那落寞的语气，不知怎地，忽然间，我竟为他感到悲哀起来，没想到一代枭雄竟也会对一个女人伤神至此，着实可怜。
我瞧着他那失望的表情，继而道，“她现在和朱元璋很恩爱。”
我虽是可怜他，但却也不介意再在他的心口上捅一刀。
“罢了，”他像是并没有的被我的话激到恼羞成怒，而是整理了衣袖，淡然道，“你想回去吗？”
我冷笑一声，继而道，“难道大师兄未曾和你说吗？只要干仁上位，骊姬公主便会送我离开，我想既然可以让她达到目的，那我也没有留下的意义了，她应当不会反悔。”
“我不是说回大明。”他的语气便地严肃起来，甚至多了些许引诱和胁迫，“我说的是，回去二十一世纪，四百年后！”
“什么？”我完全被他的话给惊着了，无瑕去思索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是不顾形象地踉跄地往前爬去，高声问道，“你能让我回去？你能让我回到二十一世纪？”
他见着我这副模样，依旧是正襟危坐，只是嘴角挂了一丝得逞后的笑意，“你师父沈万三没和你说过吗？”
“师父……”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沈府，确实，师父并未与我说过有什么能够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方法，难道说，师父知道回去之法，只是不告诉我吗？
不！师父不会这样的！
“哼！”陈友谅的语气里充斥着鄙夷与不屑，“什么师徒情深，我瞧着也不过如此，丫头，你可得记着，这辈子要为自己活。”
“你什么意思？”我上下打量着他，并不懂他为何要与我说这样的话，但我也不必懂，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如何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
哪怕只有零星的希望我也要去试一试，我不在乎放下自己的身段，与他好言好语的说话，我只想找到回去的办法，“陈先生，不，汉王，您能告诉我回去的方法吗？”
他见我放下身段卑躬屈膝求他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折射出了多种不同的神色，有得胜后的鄙夷，有窃喜，有得意，有嘲讽……
不过这些都随他吧，他爱怎么想便怎么想，我现在只想回去。
他下意识地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是看到了我内心深处的炽热的欲望，便刚好摆了一局棋来等我，他的声音很低，低到我不仔细听，都无法听见的地步，“所以你不想和朱棣在一起了吗？”
我的心头不免为之一怔，他的话很轻，但打在我的心间却很重，是啊，我不想和朱棣在一起了吗？若是我回去了，便就昭示着我已然放弃他了，那往后余生，便真的再无他了，我当真甘心吗？
我吃吃地笑了起来，曾经我一再地告诫自己，不能喜欢上一个古人，怕的就是有一天，我无法舍其而去，可现如今，我还是陷在这个怪圈中了。
他见我如此模样，眉宇间地得意又加重了几分，“你可得想好了，若是选择了你的父母家人，便要舍弃朱棣，若是你选择了朱棣，便是舍弃了你的家人，你自己选吧。”
“我……我……”不知为何，眼中竟含了泪水，啪嗒啪嗒像断了线的珠子，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他见我难以抉择，也不打扰我，只是端坐在一旁，仔细打量我。
“我要……”我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是啊，我原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万物都是有规律的，若是我执意和朱棣在一起，恐怕这天地会为之颠覆，风云会为之变换，天地间的一切秩序都会紊乱，历史也会重写，或许，就这样，我便凭空消失了……
“我……我要……我要……我要回家！”
他冷眼瞧着我崩溃的模样，击掌道了句，“好！”
继而又说道，“老夫果然没瞧错你，这便是为自己而活，现下你晓得这个中滋味了！”
我的哽咽声依旧断断续续，“别废话，告诉我怎么回去。”
“知道鄱阳湖吗？”他沉声问我道。
“鄱阳湖？”我用袖子拭去了眼角的泪痕，仔细地思索着这个地名，鄱阳湖位于中国江西南昌，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而陈友谅与这鄱阳湖也有很深的渊源，相传，陈友谅与朱元璋在鄱阳湖大战，那次战役死了很多人，便是连鄱阳湖的湖水都给染红了，陈友谅也因这一战元气大伤，可以说陈友谅成败的转折点就是在鄱阳湖，可如今这三个字被他说出口来，却是那样处之泰然……
这让我更加佩服他了。
“那一仗你输得很惨。”我只能用这样一种刻薄的语言来表明自己知道鄱阳湖这个地方。
“对，”他不曾反驳我，气息依旧匀称，就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成败全在鄱阳湖，成败也全在刘伯温……” 皇商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