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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所过之处,蓬头垢面的灾民像虫蚁一样围拢过来,举着早已经摔破的粗瓷碗,摇晃双手想讨要一口吃的。
苏冰清不忍再看,伸手摸了一把车厢里带着的几张薄饼,欲言又止地看向幼安。
幼安压住她的手,朝着她轻轻摇头:“我们这一点口粮,根本不够分给那么多流民。你读过的书那么多,总该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如果这些流民暴怒起来,我们根本没可能安然脱身。”
苏冰清知道她并非危言耸听,可是片刻犹豫之间,车上的帘子已经被风带起,那些流民看见车内是两个衣装整洁的年轻女子,只当是路过的富户小姐,越发不肯离去,死死扒住车身,口中不住地哀求。
饿红了眼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幼安轻轻叹了口气,从身上的钱袋里取出散碎银两,掀起车帘子远远地抛了出去。银子在日光下亮光闪烁,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流民中间有人推开同伴追过去,捡起来握在手里,脸上却并没有丝毫喜色。饿殍遍野,有银子也没什么用,根本买不到任何吃的东西。
其他手脚慢些的,站在原处唉声叹气,看来车内的人也只是路过的,带着银钱当路费,却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幼安一面从车帘侧面看出去,一面催促车夫快些离开。
洛州刺史的官署修建得古朴雄伟,门口两侧各立着一只青石雕成的猛兽。大门一侧,还有专设的长棚,用来给流民施粥。等候取粥的人排成一条蜿蜒的长队,缓慢移动,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条。
车子在刺史官署对面停下,苏冰清正准备掏钱出来付给车夫,幼安忽然抬手制止了她:“先不进去,就近找一家客栈。”
“大人,还是官署里面安全点吧……”苏冰清已经被路上的流民吓坏了,总觉得街面上不安全。
幼安轻轻摇头:“那可未必,咬人的狗,从来不露齿,听我的安排,先走吧。”她轻轻合眼,把头靠在厢壁上,那些流民明知官署门前施粥,却不来取,而那些取粥的人,看起来也并不像饿了许久的样子,这实在太反常了。
宁原镇一带,原本也有很多客店,供往来的商人临时落脚歇息。可是因为饥荒,许多店面都已经不再营业了。幼安带着苏冰清转了几圈,才勉强找到一家狭小的店面,因为店主本就住在这里,不过是腾出两间空房赚点小钱,这才仍旧开门迎客。
店主老夫妻两个一脸抱歉地上前来:“两位姑娘若是要休息一下,就请自便,饭食是实在没有了,锅里还有一点面汤,那是我们留着续命的,多少钱都不卖……”
幼安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要紧,我们歇一晚就走。”
等老夫妻两个退出去了,幼安才用手指敲着桌子说:“刺史官署,我们还是要进的,只不过,从正门进去,恐怕看不到我们想看的东西,我打算——另辟蹊径。”
苏冰清见识过幼安有多么胆大,想要叫她打消太过危险的念头:“大人,这边民风尚勇,刺史官署里面又有武卫,翻墙进去,恐怕会被抓住的。”
“谁说我要翻墙了,”幼安微微一笑,苏冰清刚刚放下心来,又被她后面一句话吊了起来,“我要卖身。”
幼安对苏冰清说,刺史官署中,这几天一定会需要采买奴婢。苏冰清起先并不太相信,可是过了短短一天,刺史官署的后门附近,果然多了些鬼鬼祟祟的人牙子。苏冰清悄悄去打听了,说是刺史官署里要采买奴婢侍奉贵客,不要普通的奴婢,要容色上佳或是出身良家的。
所谓的“贵客”,自然就是即将带着赈济流民的米粮前来的李旦。
依着律法,良家女子是可以自卖为奴婢的,幼安对着刺史官署里挑选奴婢的人扯了个谎,说自己是来投奔亲戚的,不曾想遇上灾年,亲戚不知去向,她一个弱小女子无处容身,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讨口饭吃。她本就生得清丽俊秀,有几分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爽朗气质,又常在天后身边随侍,举手投足的气度一眼看去就非同寻常。三言两语之下,她便进了刺史官署。
苏冰清本要跟她同去,幼安却坚持留她在官署之外,告诉她如果十天之后自己仍然没能回来,便带着天后的手令,进刺史官署去要人。
一同进刺史官署的,还有五六个女孩子,除了幼安之外,其余几个倒是货真价实无处可去的,幼安不过是揣摩着当下的情形,编了一个最常见的谎而已。官署之内,也并没有什么活儿真的要交给她们做,只有一个妆容夸张怪异的半老徐娘,每天来教她们保养身体。
到第三天下午,官署里平日来来往往的人都见不着了,只能听见前院里飘来喧哗热闹的声音,夹杂着搬动东西的声响。幼安猜想,应该是八皇子殿下,终于到了。
到了掌灯时分,前院便有隐约的乐曲声传来,又等了片刻,那个每天都来的老女人,带了一大箱零七八碎的物件,亲自给她们逐个上妆。描眉勾眼地弄好一个,便推出门去,叫人带着去前院给贵客敬酒。
幼安并没特意退缩,却仍旧是最后一个,只因她生得实在太过纤瘦了些。那女人在她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呛得她直想咳嗽,接着用鱼鳞剪成圆片给她贴在面颊上做装饰。等到她终于忙完了,幼安也已经认不出镜中的自己了。
“行了,去吧!”她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推着幼安出来,顺手掩上的房门。
官署的东侧,原本是刺史用膳的饭厅,临时改了来做宴客的场所。幼安一进门,便看见李旦坐在正中的主宾位上,轻摇慢晃地跟着乐工的节奏打拍子。
洛州刺史苏良谦,说话时带着明显的讨好语气:“早就听说殿下对乐曲造诣非凡,这些乐师能为殿下演奏,实在是三生有幸。”
幼安手里被硬塞进了一只鎏金酒壶,身后不知被什么人一推,她便顺势走到李旦面前,给他斟了一杯酒。
李旦端了酒杯,却不喝,伸手握住了幼安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看她。
苏良谦的脸色,明显地放松下来,从李旦跨进这座门直到现在,像个纨绔少爷一样,对所有东西都挑三拣四。前面进来敬酒的几个女孩子,还被他一句话说哭了两个。他指着其中一个女孩子脸上贴的鱼鳞问,是不是因为今年大旱,所以吃过鱼都不洗脸了,又盯着另一个体态丰腴的肚子说,若是有孕了就不必勉强侍宴。也不知从前都是谁说的,这位八皇子是最好脾气的一个。
正以为此前做的安排都要白费,忽然看见他似乎对最后一个女孩子很感兴趣,苏良谦赶忙说:“殿下不嫌弃,就让她帮殿下斟酒布菜。”
李旦极慢却极重地点头,似乎对这最后一个女孩子很满意,稍抬下巴指了指桌上的鱼片。
幼安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苏良谦已经十分不悦地催促:“还不快些夹了喂给殿下。”
喂?!
幼安久在宫中,不知道这些远离皇城的地方,官员之间饮宴,有时会闹得极不像样,只当是李旦自己玩出来的新花样。
看她仍旧没动,苏良谦怕开罪了李旦,反倒替她开脱:“这是良家出身的女子,面皮薄,见了殿下的龙章凤姿,恐怕有些不好意思,待会儿抹开了脸就好了。”回头又催促幼安:“还不快些!”
幼安心头火起,外面的流民,已经连树皮都剥下来吃了,这些人还在饮酒作乐。李旦还在半眯着眼睛,像是在聚精会神地欣赏乐师演奏一般。她取过银筷,夹起一块鱼片,忽然看见一旁放着酱料,伸进去重重地戳了几下,放进李旦嘴里。
李旦面上的表情一滞,咳了两声之后,忽然又浅浅地笑起来:“今晚就是这个婢子,最合孤的心意,孤的鱼片,也赏你半片。”
他把幼安带到身前,抬手压住她的后脑,硬把口中的半块鱼片送进她嘴里。鱼片咸得发苦,激得幼安眼泪都涌了出来。偏偏苏良谦还在一旁聒噪个不停:“这个婢子真是太没规矩了,怎么不谢殿下的赏赐?”
李旦轻轻晃头:“不必那么客气,孤向来也不是那么在意虚礼的人。”他把幼安的手整个握住,“只要这个受了赏赐的人,心里念着孤的好处,就足够了。”
幼安听出他话中别有含义,朝他飞了个白眼,只是此时两人身份天差地别,要是不想穿帮,就不能做得太过分。
眼看气氛融洽起来,苏良谦便斟酌着开口:“殿下的米粮,来得正及时,原本今年颗粒无收,我已经把公中的屯粮都拿出来,施粥给附近的流民,又自己掏钱出来,从富户手里收购米粮,万幸总算是勉强撑下来了。”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