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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旦摇头晃脑地盯着刚奏完一曲的乐师,这才刚回过神来一般,一脸迷惑地问:“这旱灾,年年都往上报,孤在大明宫里,时不时就听见这件事议来议去,这里的旱情果真那么严重?”一面说,一面把幼安硬拉过来,圈着她坐在自己身前,也不管她一双眼睛里冒出的光,快要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苏良谦与自己身后的幕僚,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位八皇子很少在人前露面,就连他刻意放在京中、打探贵胄喜好的探子,也对他说不出个什么来。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只懂夸夸其谈的纨绔皇子而已。
尽管如此,他仍旧不敢怠慢,仔细思量了回答:“这处地方嘛,的确是十年九荒,不瞒殿下,我自从做这个刺史,每年的俸禄,倒有大半要倒贴回去,像这次施粥的铺子,也是我自己出了钱草草修的,城中的富户都已经捐了米粮,不好再让他们捐钱出来了。”
幼安听得握紧了拳头,她混在自卖为奴的几个女孩子中间,这几天里已经把洛州的情形打听了个大概。这地方十年九荒是不假,可是朝中每年都会拨钱下来,早几年是修建水渠,后来是赈济灾民,银钱像投进无底洞一样花了不少,却始终不见效果。
明里都推给天灾,可实际上,那些银钱米粮,都被那些官吏拿来中饱私囊。
苏良谦一双倒三角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忽然神神秘秘地对李旦说:“不过殿下大概不知道,这一带近些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旱灾其实是上苍示警。”
“是嘛?”李旦好像忽然提起了精神,上身前倾问道,“说来听听。”
“我也是近来才听说的,从前天后身边有个近身侍奉的女官,毁坏了预言国运的圣物,”苏良谦见李旦感兴趣,越发说得绘声绘色,“短短几年之内,已经有两任太子一死一废,如今又连年旱灾。”
他重重地叹息摇头,像是十分痛心的样子:“现在流民中间的猜测,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也是对天后一片忠心,才敢把这些话说给殿下听。他们说,因为天后的生辰并不是圣物里预言的皇帝之母,所以天后本不该正位中宫,天后的儿子也不该身居太子之位,只有这些偏差之处得到纠正,才能一切如常,否则还会有更多灾祸。”
李旦不动声色地听着,他并不刻意嬉笑时,不自禁地便流露出一股杀伐决断之气,倒让苏良谦不由自主地悚然一惊,好容易才稳住心神,说完了后面的话:“这些话当然是无稽之谈,我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如果今年的流民没能好好安抚,恐怕舆情对天后和宫中的几位殿下都很不利啊。”
幼安窝在李旦身前,实在绷不住“哼”了一声,这位刺史大人实在狡猾,他知道李旦身为皇子,不可能像其他巡察官员那样,用银钱收买,或是抓个把柄要挟,便先用话堵了李旦的嘴。如果李旦质疑当地官员的清廉,不肯拿足够的银钱、米粮出来,恐怕天后的中宫之位连同几位皇子的地位,都会受到流言的威胁。
不想李旦伸手在桌案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好!要是朝中多些像你这样敢于直言的人,区区旱情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明天一早,孤就跟你一道亲自去施粥,安抚流民,为母后分忧。”
苏良谦一怔,没想到自己一番话,是这么个效果,赶紧回想一下是不是把话说得太过了,又对李旦劝阻道:“那些流民粗鲁得很,殿下……”
“不必说了,”李旦站起身,“孤不能辜负了你直言相告的一番苦心!”说完,便拖着幼安径直走了,只留下苏良谦在原地,脸上忽青忽白,这位八皇子怎么是这么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
为了不让李旦有机会了解真实的情形,苏良谦给他安排的住处,就在刺史官署之中,临时栽种了花木,隔成一处小小的院落。
李旦也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迷惑外人,身子一直沉沉地压在幼安身上,非要她把自己扶进去。
房门一关,幼安便把他挂在自己肩头的手臂甩下来,冷着脸说:“殿下这是又想歇歇了?今晚又是乐师,又是良家出身的奴婢,都来给殿下敬酒,殿下累坏了吧。”
李旦“嗤”地一笑,缓缓坐下来:“你这么说,孤会认为你是在吃味。”他微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幼安,这就是他看中的女孩儿,越是相处日久,越觉得她有意思得很,像只波斯商人进献的蓝眼小猫一样,一脸高冷,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幼稚的念头。
孤的眼光真好,他一面想,一面舒展开身体,懒洋洋地朝幼安说:“脱靴,然后过来。”
第一次见着她时,他就曾经这样命令过她,只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这就是自己见过的那个女孩儿,也不知道这就是自己一生要找的女孩儿,所以脱靴之后,就叫她出去。
幼安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从前她是蝼蚁一样的卑微宫女,在皇子面前,只能小心不要惹恼了他。如今她是内弘文馆的秉笔,再也不用那样卑微。
李旦揉着额头一笑:“看来孤是使唤不动你了,日后……”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门外便传来红泥的声音:“殿下,可需要人进来服侍?”
他一向觉得红泥很知进退,今天却忽然觉得她实在是话太多了,开口便回了一句:“替孤守着门。”
门外的红泥一愣,那是一句宫里人人都明白的隐晦暗示,每当皇亲贵胄看中了哪个伺候的宫女,便会用这种方式叫自己的侍从去守着门。她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幼安,只知道是当地的官员不怀好意送来的人,有些奇怪八皇子怎么会忽然昏聩到这个地步。可她向来习惯了服从,心里疑惑,仍旧只是应了声“是”。
李旦借着室内跳动的烛火,盯着幼安看,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起,即使被硬扣上一脸俗不可耐的妆容,她在他眼中还是很可爱。
他可以倚仗皇子的身份用强,也可以索性直接去向天后开口要她,可是他都不愿意,他想凭自己一点一点地征服她。
幼安看着他怪异的表情,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他笑成这样:“看来殿下对明天当众施粥,已经都安排妥当了?”那些官员的花样手段,幼安虽然未曾亲眼见过,每月在天后身边上千封互相弹劾的折子看下来,就是听也听熟了。他们必定会在第一次施粥时,给李旦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赈济流民的事难办,只能把银钱米粮乖乖地交给当地官吏处理。
李旦却半点焦急的样子都没有:“原本没什么主意,今晚吃了你那片鱼片,孤倒是有了个好想法,明天你只管看热闹就是。”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刺史官署门口就被流民团团围住,拍着大门叫嚷,指名道姓地要京里来的贵人快些施粥,再晚些就要饿死人了。
苏良谦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穿戴整体妥当地站在李旦的卧房前,恭恭敬敬地请他出来主持施粥。原本以为会看见李旦宿醉之后一脸迷惘狼狈的样子,不想门一开,这位皇子清爽从容地踏出来,连昨天带进去的那个奴婢,卸去浓妆之后,也变得分外清秀悦目。
李旦站在房门前,长长地活动了一下手脚筋骨,朝自己带来的人一挥手,铁锅连同早已经煮好的粥便端了出来。他在军中历练过,行军时遇上什么便吃什么,连夜准备粥饭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苏良谦又是一怔,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这位皇子。可是到了此时,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照着安排好的方式进行下去。
刺史官署的大门一开,那些流民就直涌进来,领头的几个看了一眼锅里的粥,当下便嚷嚷起来了:“昨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皇子殿下给我们送救命的米粮来了,大家盼了整整一晚上,结果这粥,稀得都能照见人影了,还不如前些日子刺史大人自己出钱准备的粥。”
一长串话说得分外流利,一听便知道肯定是个安排好的托儿。幼安站在李旦身后,扫了一眼流民,虽然不能十分肯定,总还是可以大概分辨得出,哪些真的是受了灾无处可去的流民,哪些是富户的家丁,伪装成流民的样子,混在这里。
李旦稍稍侧头,对幼安说:“你站到孤前面来,把孤告诉你的话,说给他们听。耍无赖也得讲究个面上占理,你生得面嫩,他们不好意思直接为难你。”
幼安倒是没想到,李旦的想法跟自己差不多,她执意自卖为奴混进刺史官署,就是仗着这张脸生得显小,不会有人把她和天后的密使联系起来,这才方便打探情形。
她上前几步,把李旦悄悄说给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大家稍安勿躁,先施粥是因为粥做起来方便快速,殿下说过,这次来的目的,便是想让所有流民都得到赈济。”
方才说话的人冷笑一声:“是殿下说的,还是你这小丫头说的,这话未免太胡吹大气了吧?你可知道整个洛州的灾民有多少?别的不说,今天来到官署前面的人,你能让每个人都喝上一碗热粥么?”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