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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秀儿夸张地叹一口气:“要我说啊,你何必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晋升不晋升,有那么重要么?做宫女而已,就算做成了尚级的女官,仍旧不会是这一片红砖碧瓦的主人,只是奴婢而已,那么认真做什么?”
幼安知道,自己跟韦秀儿的人生理想,差别实在太大。从小顺风顺水长大的韦秀儿,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比较不出究竟哪个皇子最为英挺帅气,她必定不能理解,自己迟早有一天,一定要以最完美的姿态走进含凉殿的心愿。
“我才不会亲自查,”幼安在她脸颊上一捏,“我不过是先来了解一下,免得到时候被人几句话就唬住了,你等着吧,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主动跳出来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内六局的宫女这么一闹,有人就坐不住了,三番两次找门路,向武皇后进言,建议彻查内六局的收支账目。其中,内侍省对这件事最为热心,几个学过些数算、账目的内侍,主动请缨,愿意协助尚工局彻查。
幼安自然也想得到,内侍省如此热心的原因。原本内侍省掌管御前的迎来送往、宫里的采买收支,虽然是阉人,地位却很微妙,寻常的朝臣都不敢为难他们,还要私底下送上丰厚的赏钱,借以打探皇帝的喜怒。可自从皇帝的头风病日渐严重,武皇后代理朝政,内侍省的地位就大不如从前,在一些事情上,内六局就渐渐盖过了内侍省。
好容易让内侍省抓住了这个机会,即使不能夺位一部分权力,能让内六局颜面扫地,也是好的。
武皇后自然不会亲自过问这些琐事,随手便指派给贺尚宫安排。偏赶上有番邦属国刚递了国书,要来朝见帝后,贺尚宫忙得不可开交,便又往下派了一层。这一派,倒是给幼安派了个很尴尬的人来,正是那位见过两次面的小书女。只不过,有些时日没见,这些小书女也高升了,已经内弘文馆里正式的书女了。
有宫婢正式地介绍了,她才终于知道,这个高挑的女孩子,姓上官,那曾经是满朝文武中,相当煊赫的一个姓氏。
幼安很少会对人生出这种别扭的情绪,因为她太了解“人各为己”的心态,也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她对上官婉儿就是亲近不起来。
比起时下公认的那些美女,上官婉儿的面容显得太过素净单调了,可她身上带着一股特别的气质,一看便知饱读诗书。也正因为这一点,无论她说什么,总是很容易叫人相信。内六局和内侍省,都对她来监督查账没有意义,反倒把幼安这个真正掌管刑罚的女史,给冷落了。
匠人与读书人之间,自古就有一场打不清的官司。在儒士眼中,能做出精巧的机关和繁美的器物,靠的不过是奇巧淫计,使人玩物丧志。可在能工巧匠眼里,一切都要凭本事说话,只动嘴算什么能耐?幼安告诉自己,她对这位上官婉儿看不顺眼,完全是因为身为匠人之后,不能在诗书后人的面前丢面子。
当几个柳木箱子装着账册搬进荣恩阁时,幼安终于忍不住了,上前问道:“上官娘子既然奉命来监督,都不用验证一下这些账目的真伪么?”
上官婉儿的情绪,就好像从来不会波动一样,她微微笑着反问:“根本还没有打开看,哪里就能断定真假?这么多人在这,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一点点看下去,有可疑的地方,总能揪出来的。”
她浅浅笑着说话的样子,就跟那天在东市绣坊、李旦身边时,一模一样。她自己不生气,挑动别人生气却是一把好手,叫宫婢上前把箱子逐一打开:“安娘,要是你有好办法直接鉴别真伪,那就让我们开开眼。要是也没有,那就把账册分下去,让他们开始吧,时间可是紧得很呢。”
幼安被她这么拿话一挤兑,要是找不出点什么来,面子上就过不去了,往后几天,都要顶着个“没事找事、浪费时间”的帽子。
她的目光在几口柳木箱子里扫了一圈,忽然伸手抽出一本账册来,放在上官婉儿面前:“这一本封皮木料的颜色,明显比前后几册浅一些,说明用的不是同一批木料装订,这算不算可疑?”
上官婉儿连手指都不动一下,便说道:“装订这一本时,刚好用了别的木料做封皮,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仅凭这一点就说账册有假,恐怕不能叫人信服吧,还是要看了内容才知道。”
幼安随手翻开两页:“这内容不看也罢,一本账册上的内容,应该是今天记一点,明天记一点,到整本记完的时候,所有纸张都应该陈旧卷边,可是这一本里面的纸张,都是簇新的,可见这本账册,根本就是重编制的。”
话一出口,原本低头等着看热闹的人,都抬头来看向幼安,这种细节听起来简单,可要是没人说起,也不是那么容易注意到的。
上官婉儿回头转向内六局来的人:“这一本是谁送来的,自己出来解释。”
有宫女上前应声:“这一本是因为被水打湿了,怕字迹看不清楚,这才重新抄誊了来。”
上官婉儿处事,倒是很有天后殿中人的爽利风范,当下便说:“抄誊过的,也该把原本的册子拿来对照。”她朝那几口箱子一指:“这里面还有多少,自己挑出来。所有重新抄誊过的,都要把原本的册子拿来对照,拿不出的,一概算作作假。”
那宫女愁眉苦脸地应了声“是”,上官婉儿这才转向幼安:“这样可满意了?”
幼安见她在不利情形下,仍然能够掌控局面,心里倒也生出几分欣赏。闹了这么一出,那些原本看着幼安和上官婉儿年轻的内侍,也不敢再轻视她们两个,各自查得十分用心。
十来人查了整整一天,到用晚饭时才散。上官婉儿离开荣恩阁,没走多远便看见红泥站在路边,她含笑上前:“红泥姐姐是替殿下传什么话来的么?”
红泥待人一向并不过分熟络,只把李旦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殿下叫我来问问,事情可还顺利,另外,让你叮嘱那位女史的话,你可带到了?”
上官婉儿微不可见地一怔住,想起李旦此前曾经送消息来,叫她告诉幼安,内六局有人中饱私囊的事,恐怕会牵涉到她撼不动的人,让她适可而止,不要深究。她神色如常地一笑:“才一天而已,根本还没有什么进展,殿下的话我已经带到了。”
与此同时,幼安仍旧在对着那些账目发呆,一天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收获,可她还是从这些账册里,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按理说,皇宫大内的采买,不会只从一处买,总是这个月选这家,下个月选那家,为的就是不想让任何一家商铺垄断了皇家的生意。她能知道这个,是因为阿娘从前抱怨过一次,因为换了地方采买金粉,两批的颜色不一样,勾了一半的东西都只能重做了。
可是今年年初以来采买的布匹、针线,几乎全部是一家如意绣庄来的,就是那天幼安碰到李旦合上官婉儿的那一家。
这家绣庄一定有问题,反正这些抽来查账的人,是查一天休息一天,幼安便决定第二天再去那家绣庄看看,照旧还是约上裴适真同行。
再次坐上裴家的马车时,裴家的小婢子仍旧送上了一碟红果子,幼安仍旧拈了一颗要往嘴里送,裴适真仍旧什么话也没说就要抢下来。
可这一次,幼安却一侧身躲开了,捻着那颗果子,和颜悦色地对裴适真说:“你不想让我吃,不能直接抢走,要跟我说原因的,问我可以不可以,得到我的允许,你才能把它拿走。拿走以后,也不能丢出窗外,不然刚才送果子上来的人,会觉得你是对她心怀不满。”
裴适真像石像一样定格,愣了半晌,仍旧只是吐出一个字:“脏。“
幼安无可奈何,只好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哄:“你觉得脏是你的想法,你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不接受。你是你,我是我,明白不明白?”
裴适真如谪仙一般的脸上,清楚地写着“不明白”。
幼安万分沮丧,知道要让他打碎那层壳,不是一天两天做得到的,伸手在他头顶揉了一下:“慢慢就明白了,不要急。”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不知道是不是幼安的话起了些效果,这一路上裴适真都坐得老老实实,眼睛有时看向窗外。快到东市时,幼安忽然看见路边有个卖点心的妇人,她指着点心问:“你吃过那个么?”
见裴适真生硬地摇头,幼安又说:“我也没吃过,麻烦你去买几个来,我们一起尝尝,好不好?”
裴适真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直接从手边的匣子里取出一整块银子来,就要直接丢给那个妇人。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