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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带来的这些原石,买卖的方法也有些特别。因为玉石的原石表面,都有一层风华的皮,盖住了玉质的本来面貌,买家没办法看品相出价,只能由卖家在表面开个小小的口子,据此推断里面的玉质究竟怎样。
即使是长年看玉的行家,也说不准原石里面的玉质究竟怎样。有的看着其貌不扬,一层层磨下去,里面反倒是整块通透的翠玉,价值连城。有的从表面打开的位置看着极好,可实际上整块石头只有那一点点翠色,买家付出去的钱便完全打了水漂。
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倾家荡产,因此常来的客人,把买原石叫做赌石,惊心动魄的程度,比赌博还要严重。
李旦饶有兴致地看了几天,便开始有人跟他搭话,看似随意地跟他聊起,哪块石头好,哪块石头不成。
可李旦对他的话并不热心,把京中贵胄的范儿拿得十足,只摇动着一柄牙骨小扇,时不时跟幼安低声耳语几句。因见李旦对她颇有兴趣,苏良谦特意把她叫到面前,半是威胁半是蛊惑地叮嘱了一番,叫她每天陪着李旦。
搭话的人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用来接待买家的正厅里,忽然传出一阵惊叹声。店家的学徒刚刚开了两块原石,其中一块切口处翠色莹润,看着成色极好,另外一块就逊色一些。
有人悄声说,许久没有见过这么成色这么好的原石了,想下手的便要趁早了。
那个跟李旦搭话的人,仍旧似无意地跟在他身边说话:“我要是有钱,就买那块切口处成色一般的。这些卖家看得多了,心里都有个大概的估计,越是内里不会太好的,越会尽量把‘窗子’开得好一些,诱骗那些不懂的人出高价来买。”
李旦回身问幼安:“你觉得如何?”他问过以后,便把耳朵贴近幼安的唇边,不知道听见她说了一句什么,便笑着说:“那就听你的,一块石头而已,买来玩玩看,究竟是什么货色。”
凡是进门来的客人,无论是否当真出得起价钱,都会有人双手奉上一块木牌,看中了哪块原石准备出价时,便把价格写在上面。李旦拿起自己手里的木牌,提笔写了个价,便朝正厅中间专门负责叫卖唱价的人掷过去。
唱价的人看了一眼,便把木牌翻过来放在那块原石前面,亮出上面的价格,表示李旦的出价高过他们预先定好的底价,若是没有人抢出更高的价码,就可以成交了。
整个买卖的过程,几乎不需要说一句话,却是对心理的极大考验。如果出价太低,没有能超过店家预设的底价,往往围观的人中间便会发出一阵嘘声,出价的人不识货、不懂行,自己也会觉得很没面子。可要是出价高过了店家的低价,被当场亮出来,买主总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出价太高吃了暗亏,要是再禁不住旁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自己心里这一关也并不好过。
果然,李旦的价码一亮出来,围观的人群里就三三两两议论开了。
“连窗子那都不行,里面的质地就更不用说了,这么高的价格买这一块,不是人傻,就是钱多得没处花了。”
等了片刻没人抢价,店家的人便上前来,把那块原石用红绸扎了,捧到李旦面前,贴着皮一层层磨下去,内里的玉质还算得上好,只是整块玉石正中,始终有一处贯穿两端的杂质,无论怎么雕凿都避不开,整块玉石自然也就不值钱了。
看热闹的人见了,越发说得起劲:“怎么样,我就说吧,这块看着就不行。”
李旦神色如常,揽着幼安的肩,跟她十分亲昵地又说了几句话,这才重新取过木牌,写了价格掷过去。这一次,价码是出给那块切口处就看着极好的原石。
店家照着惯用的流程,驾轻就熟地等了片刻,再次把那块原石捧到李旦面前。这一次店家叫了个经验丰富的师傅来,小心地替他打磨。一层一层磨下去,已经不是有杂质那么简单,整块石头里的翠色,就集中在最先切开的位置,其余部分都是毫不值钱的顽石。
李旦付出去的钱,几乎可以算得上颗粒无收,就跟洛州今年的情形一样。
人群里一阵叹息声,店家却见多了这样的事,只是继续拿了新的原石出来。
见李旦还在看,最先那个搭话的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这种东西试上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咱们不是这里面的行家,也羡慕不来有些人的好运气,非要强求,只怕万贯家财也要血本无归。”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好意,可任谁来听,都会觉得有些轻蔑嘲讽的意味在。
李旦轻轻摇头,仍旧只是跟幼安低声耳语,然后接着出价。直到店家当天准备的原石全都卖光了,他才终于收手。
围观的人群仍旧不肯散去,店家的唱价人拦住李旦,客气地送上一张写着总价的木牌,请他支付价款。
那牌子上写着的,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使是富庶的人家,一辈子也想象不出这么多银钱。李旦仍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太多了,我付不出。”
店家从来没见过这么直白又这么从容的人,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想起刺史大人之前的吩咐,仍旧假装认不出他的身份,叫他拿钱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苏良谦在自己的刺史官署里,见着了付不起钱的李旦和照着他自己的吩咐来索要价款的店家。
看见李旦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便觉得心里火大。寻常人敢去赌石的,多半都是对身份或是财力颇有些自信的,最后财物两空,没有几个能忍住了不发狠的。这位八皇子此前当场斩杀了假扮流民的地痞,看着像是个冲动逞强的人,怎么这会儿又忽然温吞起来了?
他原本一直暗中盯着那边的情形,预先也反复叮嘱了店家的人,只要李旦有不愿意付钱的表示,便对他言辞羞辱,尽量惹怒了他。
只要李旦叫自己的人动手,哪怕只是反抗,他便可以向皇帝和天后参奏八皇子仗势扰民。只要天后信了这番话,那么李旦事后再怎么参奏他,都免不了打击报复的嫌疑。事后说起来,这事情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可李旦轻飘飘的一句“孤付不起”,便叫他的一场辛苦谋划,全都白费了。认出皇子身份之后,再有任何不敬的言语,都是以下犯上、藐视皇族。店家自己的戏份演不下去了,只好顺势把人给苏良谦送了来。
苏良谦尴尬地咳嗽一声:“殿下,人家毕竟东西都拿出来了,也磨开了。赌石就是这么个规矩,事后再说开出来的石头不值钱、不肯付说好的价钱,恐怕对殿下的声誉有损。不如这样,殿下随身带着多少,便先付多少,下官用自己的信誉做个担保,余下的替殿下慢慢还上。这样可好?”
李旦仍旧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直笑得人心里发毛:“先不忙说孤这笔账,孤倒是先问问,照孤今天这一天的玩法,这家店铺的进项已经相当可观,算下来,店主应该富可敌国了。这么一个人物,怎么也不请出来让孤见见?洛州受灾,如果能有这样的人先捐些米粮出来,就可以先解了燃眉之急。他的宅邸在哪,若是名讳不方便透露,孤当面去拜访他也未尝不可。”
苏良谦额上冷汗涔涔,这家出售原石的铺子,是他替四郎君打理的,可他平日里也并不出面,只交给几个学徒和仆从照应。
他略想一想,定下心神来:“殿下说笑了,这原石都是商队顺路带来的,并不是每天想有多少就有多少,有时一次凑齐七八块,有时接连几个月什么也没有。再说进项,殿下今天是运气不好,可也有旁人运气极好,开出来的东西质地上佳,可买主拿了整块的玉石回去也没有用,还要把开出来的石料再卖回给他们,这笔支出也是天价。”
李旦侧着头,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像是被他的话说服了,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想不到你身为刺史,对一家寻常店铺的生意往来,也如此熟悉。既然说起来了,孤便再问一声,天价买回的石料,也总得有件东西在,这些东西,存在哪里?”
苏良谦仍旧嘴硬:“店家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把东西都一直握在手里,过后再有人看中那些开出来的上好玉石,价格合适便卖掉了,这会儿哪里还见得着?”
李旦斜挑着唇角,看向苏良谦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杀意。苏良谦见过他斩杀旁人,被他目光里的凉意震慑,到嘴边的话竟然说不下去了。李旦对自己的随从吩咐:“先把他绑了,然后孤再跟他一笔一笔地理。”
他的随从本就是武官出身的皇城禁卫,应声上前,毫不客气地扭着苏良谦,强迫他跪在李旦面前。 女官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