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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阴冷的天竟然开始好转,太阳爬上屋顶的大洞,阳光顺着洞口射进来,照在女子的身上,让原本毫无知觉的女子竟然觉得温暖无比。
洵息将九味子磨成粉,点燃摄心香,将九味子的粉沫撒了上去,只见香上猛然亮闪几点火光,屋中升起一股淡淡的腥甜之味。
一条属于泽平村的村路在那里,路上布满了枯枝败叶,路旁是无尽的深渊,燃烧着暗黑的火,却没有半分属于火的织热。
张翠花只觉得从身子到心里冷到冰窖,仿佛是冬天下雪时,她穿着件单衣被冻死在雪地中,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行走的尸体,身上半丝体温也没有。
她害怕地抱着自己,望着那烧得极高的黑色火焰,恐惧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她,只有这条熟悉的道路,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只要一直走,一直走,就一定能回家,村北便是她的家,家中有还在强保的孩子等着她回去喂奶,夫君肯定饿了,她得回去烧饭,不然婆婆又该叨念个不停了。
她加快脚步,越走越快,直到后来开始跑起来,冰冷的风在她耳边刮得生疼,她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只是暗自告诉自己,快跑,快跑,很快就能到家了。
跑了很久很久,那条路竟然还是那么长,路上的枯味没有半分减少,甚至连一眼望不到头的路的尽头,她都看不到。
“夫君……囡囡……娘……你们在哪里……!!”她张开双手大喊。
在哪里……
在哪里……
在哪里……
空洞的道路里回落着她颤抖又绝望的呐喊。
“夫君……呜……”绝望的她只能一直一直走,一直一直走,一个人走在这条永远也到不了头的无尽通道里。
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生命,更加没有意义,因为她发现,就算她跳进那黑色的火焰中,回到的起点,依然是那条道路的起点,她就像个木偶,不生不死,永远地走在这条无止尽的村路上。
张翠花觉得,她肯定是下了地狱,这是阎王老爷在罚她呢。
“你是谁。”
猛然,天空中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温润好听的嗓音,没有半分情绪,却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难道是神仙来救她了?
呆愣着的张翠花忙叫道:“神仙,救救我,我是张翠花,我没做过坏事,侍候夫君,照顾婆婆,收拾家务,生儿育女,我样样都做得很好啊。”
神仙缓了缓,继续说道:“既然你没做过亏心事,那便回到当初村子的模样吧。”
张翠花想起村子最初的模样,周边的场景一变,只见她猛地回到了生孩子的时候。炕前围着产婆和婆婆。
“用力,翠花,快用力啊。”婆婆看到她愣住的样子,忙欢喜地催促道:“俺的大孙子就要出来了,快快。”
张翠花猛然想起自己的婆婆重男轻女,在发现她生了个女儿后,就一直冷嘲热讽地不给她好脸色看。可是下身一阵一阵地坠涨,她想不用力也不行。
不行,她不能生下来,她不能生下来,生下来后,婆婆给她脸子,夫君也不爱理她,她不要这个孩子。一边想,一边用力地夹紧腿想将孩子缩回去。
要不是这个孩子……要不是夫君婆婆给她脸子看,她后来怎么会……怎么会……
“哎哟,翠花你干啥呢?你这样会憋死孩子的,快把腿张开,用力啊。”产婆王婶子急得来掰她的腿。
“呜……我不生了,我不生。”翠花倔强地咬着牙,满头的汗水,眼泪都流出来了。
“翠花,你干啥呢?你今天要是弄死了俺的大孙子,俺跟你拼命。”婆婆咬着牙指着她脑门子骂她。
张翠花有苦说不出,她知道生下这孩子,婆婆知道是囡囡后,巴不得她从没生过孩子。
可是下面的坠胀感越来越强烈,不容得她想东想西,孩子的脑袋顺着出来,产婆用力地压住她的脚,婆婆将孩子拉了出来。
“哎呀妈呀!”婆婆第一眼看的便是孩子的下面,没看到预想的小鸟,吓得一哆嗦,将孩子丢回了炕上,转身就走。
产婆心一惊,忙过去抱过婴儿,朝看了看脑门没事儿才放了心,提起她的脚用力一拍,婴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啧啧啧,你家婆婆真是的。”产婆将婴儿处理好后,用强保包好,放到了张翠花身边。
张翠花自以为自己得到了重生,却不知道她不过是在梦里,重复她所经过的一切,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果然,婆婆的冷眼,和夫君的冷淡,让她心如死灰,她独自一人喂养孩子,婆婆和夫君竟连抱都不愿抱一下,村子里竟然摇传起她生不出来儿子的谣言。
本来第一胎生不出儿子她也不在乎,可是婆婆听了那话很不高兴,更加把她往死里作。
夫君偏瘦,在泽平村本就算一表人才,娶了她这么个腰肥膀粗的同村女人本就不满意,这下他就更有理由不喜欢她了,进了房连碰都不再碰她,有了钱就去城里寻花问柳。
这样,还怎么生儿子?张翠花心碎了一地。
村子里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婆婆打骂她,夫君不理她,她过得生不如死,每日过着饭都吃不饱的境地,因此奶水不足,囡囡饿得哇哇大哭,她却只能心疼又无奈。
她本就是孤儿,没有娘家,现在,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于是张翠花想到了那个女人。
明知道以前是那个女人来找的她,可是现在,她却主动去找了她。
那个女人长得很妩媚,前凸后翘,柳眉杏眼,她记得她叫花香子,是个引魂人。
她等在村口的路上,果然看到她骑着黑马而来,她上前拦住。
“你是?”花香子诧异地问道。
“我知道你想对我用引魂术,那便用吧,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只要你给我张漂亮的脸。”张翠花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花香子怪怪地看着她,想起自己的命令,守在泽平村,引制香人进村,同时抓住制香人的把柄,或者直接用引魂术控制他。
如今竟有主动送上门的棋子,不用白不用。
于是张翠花中了引魂术回了村子,引魂术需要人的精神力集中才能成功。因为是自愿的,花香子答应了给她一天的时间与家人好好相处,而后才真正控制住她的神智。
张翠花回了家,把夫君和婆婆吓了一跳,但她说是神仙感念她做过许多善事,所以赐给了她一张漂亮的脸和儿子。
她摸着肚皮,婆婆瞬间眼睛发亮,看到她颈上的痣,也确信她就是张翠花后,欢欢喜喜地将她带回了家门。
夫君看着她的脸,像财狼看到小绵样一般,目露凶光,当夜便好好疼了她一夜。
张翠花幸福地笑着睡着了,明知道明天开始她就会下地狱,她也心甘情愿。
第二天一早,她抱起囡囡喂奶,只见囡囡的眼睛金光一闪,瞬间变得呆呆傻傻,奶头怎么喂也喂不进去,她的脸,慢慢变成了比自己小一号的美人脸。
“啊!”张翠花发出一声惨叫,猛地将她丢了出去。
“啊囡囡,囡囡啊……娘对不起你啊!!”张翠花扑倒在她身边大哭,却见囡囡的美人脸上却露出怪异地笑容,嘴里说道:“时间已到。”
她知道那是花香子控制着囡囡在对自己说话,可是一想到囡囡变成这个样子,张翠花疯狂地往外跑去,她要去找花香子拼命。
就在这时,闻声进来的婆婆,夫君与她对视一眼,纷纷变得痴痴傻傻,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脸。
“花香子,我要杀了你!!”张翠花疯狂地大喊。
却发现她又猛然回到了那条幽暗的村路上,村路上人来人往,纷纷朝她打招呼:“翠花,你这么急,要去哪儿啊?”
只是他话一说完,立马变得呆呆的,傻傻的,变成了美人脸后,从这条村路上消失。
“不要,不要……呜……你们不要看我啊……”张翠花缩成一团,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露出来。
是她贪心,是她太贪心了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夫君的疼爱,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婆婆的喜欢……
呜……
“翠花,翠花你怎么了?你快看看我呀。”
那些村民摇晃着她的身子。
“翠花,郎中来了,你让他看看,快让他看看啊。”她被用力扳开抱住的手。
直到……
直到这条路上,变成了空空荡荡的一个人……
一个人……
为什么?
为什么同样的痛苦要让她再尝一遍?
呜……
为什么再选一次她依然会选择那条路?
张翠花抱头痛苦。
“翠花,醒来吧。”那抹温暖的声音再次响起,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像是回荡在天空,又像在就在她耳边。
张翠花疑惑地望了望四周。
“张翠花,醒来吧!!”猛地一声大喝响彻天际,仿若一声炸雷,顿时村路开始崩踏,黑色的焰火开始熄灭。
张翠花张开双手努力保持平横,却随最后一块石头一起,跌入无尽的黑暗中。 浮生香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