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牛皮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三重狐格与三相公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脊背贴上一侧墙壁,舒展了宽阔肩膀,耳廓紧贴着那一面细细聆听。尽管灌进厚重阻隔与石板,那细微有力的呼吸却依旧可闻,眼前光芒似乎也为这份发现闪烁了片刻。抬臂蹭了鼻尖掩去鼻腔底难压的笑意,揉了一头乱发小臂在空气中无声划出代表胜利的大v,才扯了扯领口不存在的领带。压持了兴趣,醇厚嗓音只带少许探寻出口。
“嘿朋友,嘿,你听得见我吗?”
曼哈顿最难熬的莫过寒冷的夜晚,就差凝几片月光做白雪从天空落下。黑暗吞噬纸张上排列整齐的英文字母,熄灯后视觉的作用便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这时听觉才逐渐起主导作用,世界便从单色电视变成收音机。
可能新来的可怜人之前是个没来得及名声大噪的音乐家,从他开始自言自语伊始每个单词就带着种独有的音律感,硬生生勾起阵脑海深处的回忆,有关美利坚中学课间播放的钢琴曲。在纸的左下角折一个三角作为书签合拢放在床沿,坐上并不柔软的椅子背靠冰冷坚硬的石壁,全当是欣赏音乐倾听他的声音。
“听得见,您说吧。”说完感觉似乎不够友好,或许只有太无聊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寻找人企图聊上几句,而且男人的声线稍哑,音色莫名靠近大提琴,但语气里的愉悦又和声音里的年龄不相符。无法否认,好奇心在睡意降临前蠢蠢欲动,稍微放松身体将头也挨着墙壁低声回复:“陌生的声音,您是新来的?欢迎来到极乐。”
”这真是糟糕的欢迎词,像是爱伦坡书里的,杀人犯干活前那句华丽的开场白。“脖颈顶着墙壁轻碰了碰,嘴角笑意满当,脑海中回转过午餐那阵,瞥见隔壁房间人背影的片段记忆。浸了水般的片段模糊,记忆中对方余留的白色肌肤却历历在目,阳光底下如同饱足了光,浅色边缘轮廓在窗边留下好看弧度。
“我在午休时似乎见过你一次。”男人忖度片刻还是出了口,话头不夹杂讨好意味,单是平铺直述将意思托出:”这座岛屿白天要比晚上聒噪多了,我听到了不少关于你的小道消息,有些让我非常感兴趣。”
微微留白,由着空白安静灌进对话片刻,远处狱警走动声响细碎,转眼便淹没在静止空气中。“食堂的女警告诉我你是老居民了。”后半句并未托出,只由着对方自行揣测。“如果我想要回一样东西,一样我进来前属于我的东西,它现在大概被装在某个密不透风的破纸袋子里,或者被什么贪心的狱警送给他满脸青春痘的孩子。当然了,我更希望是前者。”
指头攥进掌心,带点叹气意味皱了眉头:“我需要您给些建议。”
爱伦坡?熟悉到有点陌生的名字,上一个和自己讨论文学的记忆片段好像已经是一个世纪之前的故事,最深刻的记忆停在《瓶中手稿》的人之将死,无密可蛮。可惜对他提及的作者了解并不深,沉默着搜刮脑海里死去多年的知识也没能找到对应的话来。稍微低头看向双腿上交握的手掌,拇指交换上下,不太确定地在人说话间隙时道“死神是良友,他总敞开大门?《失去呼吸》里这么说。”
对歌谣般的话语里未道出的后半句话并无兴趣,大概猜测了下方向便将思维转移进他的需求里,为了避免思考时间过长,学着记忆里属于其他人的幽默调侃还不如把自己当做面石墙,坚固而冰冷,某些程度上是个可靠搭档。
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好的结果是被装进不透风的袋子。听上去就像是除了自己外连空气触摸都是种污染,可这呆着的生物哪个没被夺走些东西,怎么可能轻易讨要回来。深吸一口气憋在肺里,习惯性地保护这份在这里稍有些可悲的乐观,单词在脑海里碰撞翻转再组成句子,反复默读确定不会伤人才犹豫着说出来。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交换,如果尚且可以找到并在自己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找一个相差无几的代价平等交换回来是最两全的办法,抢虽然便利,但对失去的那个人来说可能稍有打击,在这生气的人普遍喜欢使用暴力或是谩骂。听上去您说的不是自由,如果是……我唯一的提议,就是闭上眼睛盖好被子准备休息。”
久未被提及的作者在记忆中蒙上了层灰,墙对面那人一句话便抖松了尘土,合眼稍微蹭干墨油封面上积累成卷的灰条,那一版一印的拉丁文又重新展露出漆黑的油墨痕迹。“活着有一种死去的感觉,死了却有一种活着的意味”
眼前白墙和幼年的石瓦墙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只可惜少了烛台印刻在刮痕上明灭的光。深呼吸一口,被强迫灌进肺部的空气成捆滚落腹部,合眼努力去回忆旧时候那些繁琐的困境,贫困和饥饿感重新灌进脑海那刻,那件物品熟悉的轮廓又重新明确起来。
“自由和它我都得拿回来”
醇厚嗓音隐去一贯轻佻笑意,压低的语尾不自觉带上少见的暗沉和肯定。“来之前我就不做平价的交易,现在更加不可能了。”起身抖了抖狱服上稀碎白灰,十指扣拢略微掰动,扣响关节。“多吃蔬菜的孩子能离开这,这是福利院妈妈最常说的一句。我一直信奉为至理名言。”
男人抬腿迈了几步跨上床。
“等这句话再次灵验时,我会邀请你的朋友,就算作为今晚消遣的报答。现在睡个好觉吧”
并非没有见过海岸,每年七八月份,亚得里亚的海湾边便堆满了各式各样半裸的人们,花色泳衣与野餐毯拧结出亮色的拼贴,每一块红与黄都在烈日底下愈发明媚。烫脚的砂砾碎堆成大小的沙堡,四周充斥着孩童的玩笑声和海鸟的叫声。
这是属于青年时期我的天堂,语言不通的游客一般总是出手阔绰,那些黄紫色钞票上笔直的建筑与面额在他们看来并不具备价值,一次领路与提行李就能换取几张蓝色的票子。假设他们之中恰好有人穿了件宽松的沙滩裤,一个鼓囊的钱包也并非不可能。
而此刻,那些明媚愉快的海滩记忆都被眼前灰暗景象冲得模糊起来。铁栅栏外,视线可见的海平面鼓动着阔浪涌向漆黑的岩石滩,那些尖锐的石块在一趟趟冲洗中变得湿漉且冰冷,杂糅进的淤泥浑浊一片,乳白色的浪花也跟着染出土黄。
“我知道为什么那些越狱的家伙从来不从这片浅滩走”
男人转头向着网圈一侧的男人喊道,鼓阔风声灌进冷意一股脑涌进口腔,模糊声线泡进海水咸湿,只余留细微分贝。“不是因为什么该死的地雷和高伏电网,或是这灰尘多得像尘暴一样的鬼天气”
语尾压了压笑意,风中漆黑卷发乱得松散,那两道小胡子倒是弯曲着稳当黏在脸上,随嘴角笑意上扬半分。“是因为这双制服鞋”伸腿往对方那迈了迈,脚上漆黑皮鞋也映着景闪出锃亮反光,细腻雕花与布洛克孔眼隐进裤腿,却仍挡不住鞋身流畅线条。
“我是意大利人,相信我,这鞋是牛皮的” 三重狐格与三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