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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令伯和叶溪亭离开了书房。行至门口时，叶溪亭回头看了看房中两人，目光在时久久身上停留一瞬，没有说话，转身出了房门。
花藤烛高烧，光影微微颤动。时久久垂手静立。
书案后，刘瑾怀执笔书写公函，微侧的面容迎着烛光，他整个人笼罩在暖黄的光芒中，似泛着盈盈光漪。刘瑾怀平素里板着面孔，甚是冰冷疏离，而此时温暖烛光中，面目柔和了许多，端秀俊朗的五官仿佛九天仙人。
时久久心中暗想：“嫁进皇室里的皆是美人，如此代代相传，后辈子孙才如此俊秀无双。真是......好生羡慕......”
刘瑾怀感觉到前面凝视的目光，竟有些心慌意乱。他身份尊崇，平日里又克谨端肃，自幼便少有人敢亲近他，身边人不是低眉顺眼，便是避之不及，从未有一个姑娘这般久久地凝视着他。这样的目光竟然他觉得头顶微麻，连指尖也有些发凉。
他本想很快便能将公函写好，问问时久久举发人之事，但是此时思绪阻滞，要写些什么竟不自知，速度慢了许多，最后索性将笔一搁，直起身子。目光与时久久相遇，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大人，有何事要问我？”时久久见他又冷了脸，心中暗叹：“可惜了这好看的皮囊，做什么总是一副债主的模样？”
刘瑾怀道：“你怎知我有话要问你？”
时久久也不打算隐瞒，道：“下午叶师爷问了我一些问题，我猜那也正是大人想问的。”
“哦？”刘瑾怀道：“师爷问了姑娘什么问题？”
时久久道：“师爷说大人昨日翻阅了南通府近三年来的命案，发现举发人皆是民女，心生疑惑，让陆捕头召民女前来问话。”
刘瑾怀确实想询问此事，这件事叶溪亭也知道，他先问了也并无不可，只是不知为何刘瑾怀心中感到一丝不悦，竟有些责怪叶溪亭多事，不过随即他便摇了摇头，赶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时久久诧异道：“大人不是要问这个？”
刘瑾怀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摇了头，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本官自然有其他事要问你。命案举发人之事是我让师爷问的，既然姑娘提起，便有姑娘告诉本官吧！”
时久久未想到刘瑾怀还有其他事要问，心中责怪自己自作聪明，总是莽撞行事，也不知因此吃过多少亏，就是不长记性。她将下午对叶溪亭所说之辞又对刘瑾怀讲了一遍。
刘瑾怀道：“时姑娘可否将当夜推案的过程告知本官？”
时久久眉心一跳，心道：“不好！”却只得硬着头皮将当夜发生之事大略讲述了一遍。
言罢，刘瑾怀沉默不语，半晌，沉吟道：“时姑娘，是如何在后院小门雪地里发现了丫鬟掉的衣扣？”
时久久一时语塞，支吾道：“我是......一低头就发现了。”
刘瑾怀：“......”
刘瑾怀换了个姿势，身子前倾，手肘撑着桌沿，凝望着时久久，问道：“你为何要到那里去？”
“我......”时久久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几乎发不出声音，艰难吞了口口水，思索了片刻，道：“我就是四处转转，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没想到就真的被我找到了。”
刘瑾怀见她目光游移，吞吞吐吐，心知其中必有蹊跷。他靠进椅子里，目光停留在时久久面上，饶有兴趣地看她慌张的模样，道：“时姑娘运气可真好！”
时久久连连点头，道：“运气好！运气好！”
刘瑾怀面上静水无波，眸中精光闪闪，盯着时久久道：“夜黑无月，深宅偏门，三尺积雪，姑娘竟能发现一粒豆子大小的衣扣，当真是有了不得的运气。”
时久久干笑两声，道：“是啊！因该去赌一把的！”
刘瑾怀微微勾了勾嘴角，心知她是装傻充愣。不过此案人赃并获，犯人供认不讳，并无丝毫问题，没有理由追究下去。就算心存疑虑，也只能就此作罢。
时久久自知刘瑾怀多数是不信的，但她已别无应对之策，他与前任府台不同，并不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破案和功绩，难怪陆令伯警告她要小心这个新任府台大人，不要再参与案子。她此刻只想尽快离开，以免他再问些案子细节，自己言多有失：“大人，问完了吗？”
刘瑾怀点了点头。
时久久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刘瑾怀点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时久久如蒙大赦，赶忙告辞出了书房。
书房外不远处的天井里，陆令伯正站在老槐树下面，见时久久出来，便向她招手。
时久久提着裙子，小跑着来到他面前，道：“陆叔叔你怎么还没回家？”
陆令伯道：“大人和你说了什么？”
时久久道：“他问为何近三年来命案的举发人都是我，还问起了前几日李仲炎府的命案。”
陆令伯道：“你如何说的？”
时久久道：“我说我帮着官府破案，挣点赏银生活。李仲炎府上的命案，我只是碰巧发现了那丫鬟是内鬼的证据。”
陆令伯道：“他可相信了？”
时久久道：“信与不信，那些命案都没有问题，他便是怀疑也查不出什么。”
陆令伯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以后你不可再插手案子了，这个刘大人和叶师爷皆非庸碌之辈，前事不可查也便罢了，若再参与案子，你的事早晚会被发现。”
时久久点头。
陆令伯道：“房子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就在离这里不远的风扬街，今日没机会去给你置办床铺被褥，你先和南央挤一晚，明日去买了东西再搬过去。”
时久久道：“陆叔叔，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我想留在府衙里和南央在一起。”
陆令伯没听懂她的意思，疑惑道：“你要留在府衙？留在此处作甚？”
时久久道：“我要留在这里做丫鬟。”
陆令伯连连摇头，道：“胡闹！你从来都没做过这等事，你以为服侍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丫鬟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时久久道：“陆叔叔，以后我不能再参与案子，赚不到赏银，要如何生活呢？总不能一直靠你接济。你俸禄不多，还要养家糊口，我自然要自谋生路，除了做丫鬟我还能做什么呢？不在这里，也在别处。这里有南央，有你在，不是比我孤身在别人府里做丫鬟要好上许多吗？”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