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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流停止之后，时久久等人从山坡下来，冒着大雨在黑暗中行路，走了许久才走出了山林。一路上都没有碰到马车夫，不知道他是否从别的路下山了。
后半夜时，雨渐渐小了些，直到天明才完全停下。云开雨收，太阳露了出来。在东方天际，一轮红日金光万道，将周围的云染成金红色。阳光越过千山万水撒向大地，天空的云层渐渐淡去，渐渐散开。
树木花草被昨日的狂风暴雨摧残，满地树枝落叶，花瓣埋在泥土里，满目惨烈景象。不过花叶上挂着大量水珠，比平日的晨露多了许多，阳光下闪动着晶莹的光芒。经过一夜暴雨，空气如洗，分外清新。
没了车马，众人只好徒步赶路。经过一夜的死里逃生，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竭。强撑着来到附近的镇上，就近找了家客栈。要了房间，众人各自回房倒头便睡。
方分玉再醒来时，有个人站在床前，正低头望着他。方分玉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坐起，向后退了半尺，才看清床前站的人是叶灵蕴。
“睡得真够死的！进来人你都没有察觉！”叶灵蕴眼神有些鄙夷，挑了挑眉梢，道：“要是进来的是别人，你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方分玉松了口气，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道：“你又长高了，再过两年怕是要赶上我了。”
叶灵蕴没有说话，不屑地别开脸，脸颊却微微有些泛红。
“你又从窗户进来的吧？”方分玉推开被子，下床拿起一旁的衣裳披在身上。朝窗外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隐约有月光洒落。
方分玉向窗边走去，背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嗯”。他将窗下窄桌上的油灯点燃，豆大的火苗窜起，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方分玉问道。
“快要天亮了！”叶灵蕴道。
方分玉举着油灯走到桌子旁，叶灵蕴也走过来，两人对面坐下。
“你来找我做什么？”方分玉问道。
“几位长老已经集结了帮众，正朝仙舆赶来，用不了几日便可到达。”叶灵蕴道。
方分玉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搭在桌上的手动了一下，似乎想捏成拳头，但转瞬便放弃了。
叶灵蕴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到他脸上。
方分玉沉着脸道：“他们还是不愿放弃。老帮主已经不在了，他们还是要坚持这么做！他们全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怎么可能放弃？”叶灵蕴幽幽道：“七夜语这么多年，倾全派之力煞费苦心地寻找，只为了这一日，怎么可能放弃？”
方分玉垂头沉默良久，再抬起头来，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确定恶鬼的后人就是她了吗？”叶灵蕴问道。
方分玉点了点头。
叶灵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造化弄人。”
方分玉忽而一笑，看向他有些揶揄，道：“小小年纪，做什么说话这般老气横秋！”
叶灵蕴看到他的笑脸，心中莫名涌上一丝悲切之感，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没理会他的戏谑，正色问道：“你总要选择一边，你想好了没有？”
方分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两边我都要，皆不能辜负。”说完哈哈一阵大笑。
叶灵蕴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道：“我只是来报个信，这就回去了。天亮了，长老们发现我不在，又该念叨了！”
他向窗子方向迈了两步，方分玉叫住他，道：“得空了，想着把我的穿云剑送来。”
叶灵蕴回头看他，问道：“需要吗？”
穿云剑是一口宝剑，叶灵蕴不知道它的来历，也没见识过它的威力，但他却从来不曾怀疑过它是一口绝世的宝剑。
当初多少江湖人士到七夜语或求或抢这把剑，都被七夜语挡在门外。方分玉少年之时，曾经执此剑与当时江湖十一位名士孤山一决，据传说，此剑一出风云变色。那场大战之后，便再也没人上门抢剑了。
穿云剑扬名江湖六七载，却没有一人见过这把宝剑出鞘，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所以，今日方分玉要那把剑，要将它带在身边，叶灵蕴敏锐地察觉到危险。
“你有何打算？”叶灵蕴问道。方分玉到底做了什么打算，让他要将此剑带在身边？
“没什么打算！”方分玉漫不经心道：“防身罢了。”
叶灵蕴凝目望着方分玉，他好似有意回避他的目光，只以侧脸对着他。半晌，叶灵蕴望向窗外，漆黑夜晚星光点点，幽幽道：“好！我找机会尽快给你送来！”
叶灵蕴走到窗边，方分玉在他身后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
“什么？”叶灵蕴皱了皱眉，以为这个不正经的“老家伙”，又要提认他做干儿子的事，不耐烦道：“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认你当干爹的！”
“不是这个！”方分玉似乎转过身来，对着他道：“苏姐姐的事。”
叶灵蕴闻言怔了怔，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谁是苏姐姐。那个曾经出现在七夜语总坛的红衣老妪，阴森得吓人，身边带着两个木偶般的小姑娘。
“我嘱咐过你的事，你要记得。”方分玉道：“万一我死了......”
“万一我死了，”方分玉曾经对叶灵蕴这样说过：“你就到枯骨崖去找苏姐姐，将穿云剑交给她。我只信得过你，这件事只能交给你。记得，是否替我收尸不要紧，要紧的是一定要将此剑亲手交到苏姐姐手里。”
叶灵蕴问过为何要这么做，方分玉自然没有回答。
“我就将穿云剑送去枯骨崖，给你的苏姐姐。”叶灵蕴截口道：“亲手交给她之后再回去给你收尸。”
方分玉笑道：“等你回来给我收尸，只怕我的尸体早已经被野狗分食了！”
叶灵蕴始终没有回头，只淡淡道：“那我还是先给你收尸吧！”
方分玉无奈地笑道：“好！”
叶灵蕴飞身踏上窗台，一手推开窗子，弓身准备钻出去时，忽然说道：“你若是死了，我就认你做干爹，随你姓！”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窗子来回轻轻摆动，东方天际现出一线白光。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