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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新梅侧头看了看时久久伸过来的手，本来是不情愿与陌生人接触的，更何况还是衙门里的人，但或许是孤独了太久太久，鲜少有人对她说一句温暖的话，与她真心地聊上几句，赵新梅望着那招呼她靠近的手，竟有些感动。
她微敛了双眸，思索了一下，便真的往栅栏边上挪了挪。
时久久的手触碰道了她的肩膀，冰凉的衣服隐隐有阴凉之气侵入的潮湿感。冰凉的麻布下尚有微弱的可感的体温。
触到生人之气，可回溯流光十二个时辰。不只是此人做过些什么，见过些什么，还有她在过去十二个时辰里与着冥冥尘世里的所感所受。
时久久缓缓收回手，心中疑惑未开，甚至更加费解。赵新梅没有说谎，她是真的难过，为她爹娘之死而感到非常非常难过。
那种悲伤，从她心底蔓延出来，化作汩汩之流汇聚成浩瀚之势，将她彻底淹没。
时久久靠在栅栏上，垂目盯着地上灯光照射的边缘，一只快速爬动的小虫，背甲黑亮闪着光，在干草间穿越而过，很快便消失在光照不见的地方。她目光追着那小虫移动，却最终迷失在黑暗之中，丢了目标。
一如她原本对赵新梅弑父杀母之事的信心，迷失在疑惑的黑暗之中。
赵新梅和时久久靠在栅栏之上，在阴冷幽黑的监牢里彼此依偎。赵新梅望着斜上方的黑暗，缓缓道：“我也有个弟弟，这或许你已经知道，或许还不知道，我曾经有个弟弟，曾经，后来他死了，死在了城外的老牛河了，对了，你听说过吗？那个关于老牛河的传说，传说河里有一个河神......”
刘瑾怀和叶溪亭坐在书房里，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了他们二人。刘瑾怀端起书案上的茶杯，杯身已经冰凉，不死心地揭开杯盖，茶叶舒展微黄沉在杯底，浓黄的茶汤已为半分热气。刘瑾怀将杯盖盖好，放回了书案上，抬眼去看叶溪亭，道：“茶都凉了，泡茶的人也被你气走了，如何是好？”
叶溪亭一笑，道：“要不我帮大人再泡一杯来？”
刘瑾怀轻哼一声，斜睨他一眼，道：“溪亭泡的茶固然是好，但总不能经常享用，问题应当解决根本才行，你还是把泡茶之人请回来才是！”
叶溪亭笑道：“这恐怕需得过两日才行！时久久不从牢里放出来，只怕她的好姐姐是不会再给大人泡茶了！”
刘瑾怀无奈叹道：“明明是你将人关进监牢的，怎地我要受你连累？”
叶溪亭垂首一笑，道：“往日我受你连累的还少吗？瑾怀你就担待这一次吧！”
刘瑾怀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到底为何要将时久久关进监牢？”
叶溪亭笑道：“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刘瑾怀靠进椅子里，搭在上面的白色狐裘绒软如云，四周的白色风毛立即拥了过来，将他包在其中。躺靠在软绒温暖的狐裘里，刘瑾怀舒服地抿了抿唇角，半敛了双目，抬手对叶溪亭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溪亭道：“赵新梅先押在牢中，大人不是想知道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吗？我将时久久送到她身边，便是要去试试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瑾怀眉心微蹙，道：“你觉得时久久能做到吗？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且年纪尚轻，没什么阅历和城府，她真能试出赵新梅是真疯还是装疯吗？”
普通女子？我看未必！叶溪亭弯了弯嘴角，道：“时久久年纪虽轻，但胜在与赵新梅年纪相仿，彼此容易说上话，总比派陆捕头去刺探情况容易许多。还有时久久机敏善察，总能想到他人想不到的东西，或许她真能发现什么。”
刘瑾怀垂目沉吟片刻，道：“此事你事先知会时久久了？”
叶溪亭一笑，道：“今日之事事发突然，我也是顺水推舟，哪来得及事先知会她？”
“啊？”刘瑾怀诧异道：“你没有事先跟她说明？”
叶溪亭摇了摇头。
刘瑾怀难以置信道：“那她如何能知道你送她进监牢的目的？要找机会派人去告诉她吗？”
叶溪亭道：“不可。她现在已在牢房之内，若是派去什么知会与她，一来只言片语说不清楚，二来也容易让赵新梅起了戒备之心。”
刘瑾怀道：“那她如何能帮我们试探赵新梅呢？”
叶溪亭一笑，道：“让她自己参悟吧！”
刘瑾怀：“......”
叶溪亭笑了笑，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冰凉的白瓷让他立即想起茶水早已放凉，便又讪讪地放回了桌上。
刘瑾怀见此不由一乐，目光投向窗外湛蓝天际，浮云掠影，悠悠道：“还真难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能乖顺地跟着衙差走了。我当依着她的性子，怕是要闹将起来呢！”
“所以我说她机敏善察嘛！”叶溪亭倒不觉得时久久当时会闹将起来，也并未担心他的计划会落空，他笑道：“那丫头性子虽强，但却着实是个聪慧之人。她一定明白秦双宜不能被这样赶回京城，那样不仅对大人不利，而且对她自己怕是更加不利，她一定会顾全大局的。”
刘瑾怀将目光从天际收回，投向叶溪亭，他说起时久久时脸上的笑容和眸中的光彩让他心里莫名地不悦。她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希望她真能如你所愿试探出赵新梅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溪亭望着他但笑不语。
刘瑾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又随手拿起书案的茶杯，端到眼前欲饮，回过神来发现茶是凉的，有些尴尬地将茶杯放回去，干咳一声，道：“我要杯热茶，你若是不能叫来泡茶之人便亲自去泡一杯来！”
叶溪亭笑着起身，道：“正好我也想喝一杯热茶，你这书房太冷！”说着往外走去，留下一句笑意吟吟的话：“我还是亲自为你去泡吧！那泡茶的姑娘身手太好，我打不过呀！”
转眼，乌金西沉，灯火初明之时，监牢大门打开，一个狱卒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朝府衙方向跑去。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