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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瑾怀命人去孝文侯府将夫人岳露晚带来。

　　岳露晚面无表情地走进公堂，跪在堂下，无论刘瑾怀问什么，她都点头承认。她的神情平淡，甚至有点漠然，就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没有恐惧，也没有委屈。

　　她应该知道她此时承认这一切，往后将要面临什么。但她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心里有数的样子。刘瑾怀这样想着，难道吕潮生欺骗她能够帮她脱罪？可以保证她不死？

　　如果真的是那样，这个女人实在可怜，竟然愚蠢到会相信他的话？

　　刘瑾怀微微摇了摇头，不知觉地叹息了一声，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随后刘瑾怀又从牢里提出了夏荷，她也的口径与其他人一致，也一口咬定是夫人收买他们，要他们陷害栽赃给二夫人。

　　案件审到此处，主审者被逼到了绝境。人证，物证，铁证如山，但却让刘瑾怀和叶溪亭，乃至张方旭都感到绝望又无力。

　　他们找到了真相，找到了证据，却不能制裁真正的凶手，哪怕她就跪在他们面前，堂而皇之地面带微笑。

　　事到如今，根本无路可退。皇上的旨意就摆在眼前，传令的内侍官就站在公堂旁边斜眼看着，皇帝责令刘瑾怀“秉公办理”，要他尽快将案件审结，处置凶犯。所以，无论如何，今日也要结案了。

　　更何况，证据确凿，他也没有理由拖下去。

　　刘瑾怀双手扶案，面色比暗红的桌案还阴沉。

　　“大人！刘大人！”内侍官双手叠在身前，斜眼看他，捏着嗓子唤道。

　　刘瑾怀抬眼朝他看过去。

　　内侍官看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有些不耐烦，甚至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细声细语道：“刘大人，快判呀！奴家还等着回京给皇上复命呐！”

　　刘瑾怀的目光从内侍官身上，缓缓移到跪在堂下的几个人身上，从他们神情各异的脸上慢慢扫过。

　　他撑在案桌沿上的双手狠狠地掐着桌沿，使得力气之大，关节都青白见骨。心里的不甘向一团熊熊之火，几乎烧得他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开骂了！

　　本以为他们将吕潮生逼得无法回旋，可没想到被他反将了一军，将自己置于了死地。

　　刘瑾怀朝叶溪亭看去，唯一一次，叶溪亭没有看他，就算感觉到他的目光，他也没有回应。他不想看那双绝望又不甘的眼睛，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他也处于崩溃的边缘，给不了他任何慰藉。

　　他们真的要亲手将一个无辜之人推入死地了。

　　叶溪亭忽然感到背心一阵冰凉，吕潮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竟然如此狠心决绝，真的太可怕了！

　　连他都感到如此心凉，更不要说岳露晚了。叶溪亭无法设身处地去体会她的心境！那太可怕了，只要想到就会恐惧得不寒而栗！

　　“刘大人！”内侍官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明明是他催促着皇帝下了这道旨意，事到临头却迟迟不肯判决。内侍官不耐烦地道：“快点判呐！”

　　叶溪亭知道刘瑾怀还在看他，他没有转过去看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刘瑾怀方才愤怒占据了大部分情绪，直到看到叶溪亭如此的反应，绝望才汹涌地涌上来，心也一点点发凉。

　　没有其他办法了。刘瑾怀望着神情淡然到麻木的岳露晚，第一次感到人活在世间是如此地身不由己。

　　刘瑾怀垂下头，挥了挥手。叶溪亭将供状拿上前，放在岳露晚身前，递给她一支笔。

　　岳露晚拿过笔，没有丝毫犹豫，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吕岳氏，杀害陆巽芳和祝有余二人，证据确凿，现已认罪。”刘瑾怀望着敞开的公堂大门外面春暖花开的景色，木然道：“判处秋后处决，暂押牢中待崭。”

　　“等一下！”内侍官突然抬起胳膊，捏着兰花指的手在空中挥动了一下。

　　众人都朝他看去，内侍官清了清嗓子，对刘瑾怀道：“刘大人！皇上口谕，犯妇杀人吃心，恶毒近妖，百姓惶惶，物议沸然，为安民心应当尽快处决。”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不必等到秋后了！”内侍官尖细的嗓音提高了一各声调，高得有些走音，道：“皇上说了，明儿就斩了！”

　　“这......”刘瑾怀想说些什么，但内侍官摆了摆手，道：“刘大人不必多说，事情办的不错，皇上说了，刘大人年轻有为，果然不负圣望。稍后皇上会好好加封赏赐的！”

　　“得了！退堂吧！”内侍官道：“我也要回去给皇上捎信儿了！等明儿人犯伏了法，我也回京了！”说完转身便出了公堂。

　　刘瑾怀一手撑着桌案，直挺挺地坐着。他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就算能拖到秋后问斩又如何？皇上亲自定的案，任谁也别想翻了！

　　皇上只是想趁机打压孝文侯，至于凶手到底是大夫人还是二夫人，皇上根本不在乎。

　　刘瑾怀目光缓缓扫过堂下跪着的人，就算听到明日就要处斩，岳露晚的神情也并没有太大变化。并不与方才听到秋后问斩时有何不同。

　　原来不是皇上不在乎，而是根本没人在乎。

　　“退堂。”刘瑾怀有气无力地说道。

　　犯人被衙差们带下去押回牢中，侯府已经派了人来接二夫人回去。只是吕潮生并没有亲自来，二夫人显得有些失望。

　　众人走后，刘瑾怀颓然窝进椅子里，目光呆滞地望着院外春景。

　　“大人！”叶溪亭来到他身边轻声唤道。

　　“溪亭啊！”刘瑾怀依旧望着院外，喃喃道：“阳光好刺眼啊！”

　　叶溪亭不值该说什么好，垂下了头。是啊！真相有时就如同阳关一样刺眼，让人无法直视。

　　“不！这不是真相！”刘瑾怀猛然转过柔，盯着叶溪亭的眼睛，他的脸上是愤怒的神情，眸中却闪着绝望的痛苦光芒，恨恨道：“这算什么真相？你我都知道真相是什么？这根本就是谎言！”

　　叶溪亭迎着他的目光，凝眸望着他，凄然道：“这就是人间的真相。”

　　翌日，午时三刻，岳露晚被斩首。淮安府沸然一时的剖心案宣告结束。 白骨夜私语